欧美剧美国2016

主演:内详

导演:内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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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 剧照 NO.1俘 剧照 NO.2俘 剧照 NO.3俘 剧照 NO.4俘 剧照 NO.5俘 剧照 NO.6俘 剧照 NO.13俘 剧照 NO.14俘 剧照 NO.15俘 剧照 NO.16俘 剧照 NO.17俘 剧照 NO.18俘 剧照 NO.19俘 剧照 NO.20
更新时间:2023-08-08 22:05

详细剧情

  绑架受害者在这部纪录影集中,详述恐怖的痛苦遭遇,重现史上最复杂且极其危险的人质谈判事件。

 长篇影评

 1 ) 圣诞快乐,所有的劳伦斯先生

永不愈合之掌中伤痕
吾唯愿之,信即得救
吾正在此地,离汝一生之遥
圣子之血,亦或吾心声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一世信之笃定

雷电穿透虚空之年
百万生灵献祭,无一生还?
匿吾心悸
埋之于土,葬之于心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信之,穷尽来生

万劫轮回
吾立疑虑之土
加信诸法众生
吾正在此地,离汝一生之遥
圣子之血,亦或吾心移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一世信之笃定
吾爱着禁色之衣
吾信之,穷尽来生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听到麦可森变奏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知道这曲子是一个电影的原声之后,就一直想去找这个电影。那个时候网络资讯和盗版业远没有现在发达,所以我没有找到。在我当时的想象中,这电影大概说的是一个孤独的叫劳伦斯的老头儿,在一个现代都市的一栋现代公寓里度过一个孤独的圣诞夜的故事。是麦可森的钢琴电子曲带给我的这些想象。然后昨天突然知道了,那想象正好是饭岛爱最后的生活写照。
  上大学以后,在那家有帅气男店员的地下书店看到电影词典和年鉴中对这个电影的介绍和评价,基本都是把这个片子当同性恋爱片来写的,所以在长达好几年的想象破灭的同时也一度失去了对这个电影长达好几年的执著,和同性恋爱没有关系,只是觉得没劲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每个逃课的下午都是在黑呼呼的地下视听室看片儿,也就顺带看了这个电影。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电影某种程度上扭转了我的人生轨迹,或者说,某种意义上给了我另一个轨迹。
  其中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坂本龙一。他的音乐风格和世界主义观念,到现在仍然很严重的影响着我。这是题外话。
  电影本身给我带来的震撼,我还记得。当坂本龙一亲吻大卫鲍伊的时候,我的心脏真实的,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当DVD停止播放,屏幕上显示出弹跳球屏保,好几分钟以内,我坐在漆黑糟杂的地下室不能动。
  大岛渚用了一种近乎分裂手法来拍摄这个电影。东方与西方,美丽与毁灭,爱与死亡。远离外界的岛屿,挤压成绝对的世界,隔绝异性的空间,凝练出人类的情感,没有寒冷的热带,导致了失控的圣诞,拒绝怜悯的战争,所以人人都在渴望:
  爱。
  只有爱能救世界。无关同性异性,东方西方,生存死亡。只因爱是人类之爱。

  在这个有些寒冷的圣诞之夜,我又想起了这个电影。在现实中,狂欢的人群得到了一些什么,又被所得抽出了一些什么。什么是什么,我也不太明白,只是觉得,所得之物抽出了我,他们,一些人,或者全人类的什么,让这世界越来越冰冷。
  被抽出的,不是爱。
  我希望。
  在种族,性别,文化,阶级,所有的分歧之上,爱能超越一切,爱能包容一切。
  我希望。


  
  在这段做作无逻辑的评论的最后,我想说:圣诞快乐,耶稣玛利亚,穆罕默德释家牟尼,大卫鲍伊坂本龙一,大岛渚饭岛爱。圣诞快乐,全世界所有的劳伦斯先生。

 2 ) 自省与救赎

    或者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缘法,无意间萌上的一首曲子竟然带着我找到了这么一部直击我心灵的电影。然而我不解的是,为什么在观影之前我所看到的那些介绍,全部紧紧抓住的单单是homo这个卖点。观影结束之后上豆瓣标注,我不敢轻易点下那个gay的标签,这部电影讲述的不是gay的故事,而是通过禁忌之恋将矛盾推上一个不可调和的绝境,而这部电影真正的主题,我姑且定义为——自省。

    先从背景说起。电影根据英国作家Laurens van der Post的小说The Seed & the Sower改编,作者名大概就是电影中第一人称视角,Mr.Lawrence的原型。而有趣的是,电影名和原小说强调的主人公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电影最后,Mr.Lawrence和原回忆的时候说,It was is if ,Celliers by his death,sowed a seed in Yanoi(世野井),then we might all shared by its grows.(没找到英文字幕,我用我杯具的听力自己慢慢听的,错了表打)正是呼应了原著the seed & the sower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说,Celliers和世野井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然而若电影真的这样拍摄,这个故事将仅仅是一个讲述人道、恋情与战争、武士道冲突的故事,仅仅是一个战争中的故事,仅仅是一个反对战争的故事。显然,这是不能满足大岛渚的,作为二战的失败方,在悲痛之外,日本人对这次战争有更多的思考与理解,这些思考与理解,大岛渚借Lawrence和原之口娓娓道出,响亮的停留在原那句带着浓重日本口音的“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上。

自省一.残暴

    在电影的开始,原是以一个残暴化身的形象出现的,严格执行武士道,用拳脚和兵刃的恐惧统治着整个兵营,无论是日本士兵,还是欧洲战俘。容貌俊秀的世野井则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更加绅士、冷静,愿意尝试交流,追求真相和正确。而随着电影的深入,残暴的漩涡不能把相对单纯的原拉的更深,却在一个个矛盾冲突中于思考的世野井面前展开了一个地狱。原的残暴是战争在无知的底色上肆意的渲染,他只是单纯的为了他们高高在上的武士道与统治阶级着意塑造的“该死的神祗”,因而直到电影的末尾,那个脱去了残暴的祥和的原和尚,依旧会问:”but I don't understand,my crimes were no diffrent from any other solders."而世野井陷入的却是一种更加可怕的境地,自己坚信并追寻的“正确”一再受到动摇,甚至发于自心的恋慕与彷徨都在冲击着曾经坚不可摧的信念,他正是被信念的崩塌逼入了疯狂,焦躁的妄图通过处死Lawrence来证明自己的坚定,进而发展到疯狂的用残暴的手段打压一切动摇自己的人事物。然而最终,残暴也不能给予他任何答案,只能带他走向毁灭的深渊。直到Celliers在他的心中播下种子,残暴的人们才发觉,残暴只能带来问题,而从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自省二.错信

    世野井和原的残暴都来源于坚信不疑的错误的信仰,并且偏执的认为世人当有和他们相同的信仰。这种信仰在很长的时间内支配着整个日本民族,电影中下至solder上至captain,他们不停的问:“为什么你会投降呢?”“日本士兵是不会屈服于敌人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切腹。”“为什么不自杀呢?如果你自杀,我会尊重和钦佩你。”当一种过于狂热的信仰取代了本应予以生命的尊敬,死亡倒成了神祗赐予的荣耀——如此可笑的事情一旦真实的发生,反而变成了让人蓦然无言的沉重。Celliers的出现正是猛烈的将生命之美好与所理应受到的尊重狠狠的摔在世野井的面前,并不畏惧死亡,却无比热爱生命,正是这样的存在动摇了世野井的信仰。唇边叼着火红的鲜花,笑容肆意张扬的Celliers耀眼而夺目,大约正是这样鲜活的美丽,让世野井深陷其中,却也在信念的冲突中痛苦不堪。从将Celliers自死刑场带回战俘营开始,世野井已经渐渐开始了对生命的尊重,然而他却并不愿相信,践踏了生命之美丽的,正是他坚信多年的信仰,世野井像个走钢丝的人,试图在冲击与原有信仰间寻找平衡,他端着剑面对企图带着受伤的Lawrence逃走的Celliers绝望的说:“为什么不和我决斗,如果你打败我,你就自由了。”也正是这种不愿承认错误的固执错信,将他卷入万劫不复。
    大岛渚没有过多的着笔描述世野井的悔悟,他只是借Lawrence之口告诉我们,在生命的最后,这位一生奉行武士道的军官留下的愿望,是将爱人的一缕头发供奉在家乡的神社。这何尝不是答案呢,最终,他选择的,是发乎于人之本心的爱恋和祝福。而Lawrence则在影片结尾告诉我们,会犯下这种错误的并非只有被神蒙蔽的狂躁人群。“You(指原上士) are the victim of man who thinks they are right, just as one day,you and your captain Yanoi,believe absolutely that you were right.”无论战败者还是胜利者,一旦站上了强势的立场,竟都脱不开这样偏执的错信,而对错信的反省,也不当仅仅属于战败方。

自省三.抛弃

    在这个军营中的故事里,Celliers是一个sower,而在年少的故事里,Jack Celliers却独自经历了残忍、错信和抛弃。将不受欢迎的弟弟留在人群中,因为相信保持自己的“受欢迎”才是重要的,残忍的站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残忍的少年们的嘲笑和戏弄如何让歌喉灿烂的弟弟从此不再开口歌唱。少年时的抛弃是Celliers巨大的心结,也正是经历过,正视了这些错误,才成就了有着迷人双眼的青年士兵。也正因为如此,Celliers无法抛弃世野井。是的,抛弃,在captain和战俘的身份之外,世野井就像是一个不安的孩子,急切的寻求着答案和肯定——日本人眼中宣誓最后的骄傲的切腹刑场,却让一名俘虏因忍受不了残忍而吞舌,世野井急切的问Lawrence:“我错了吗?”世野井的迷茫和Celliers的坚定,决定了这场感情中两人的地位。世野井一天天的狂躁,无法用语言传达的Celliers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纠正和引导,救出无辜代罪的Lawrence,护在即将被处决的英军长官身前,他将世野井追寻却又推拒的人性的真实正确和美好,用最直接的方式铺摊开——干脆而坚定的两个吻,即便清楚将要付出的代价。对Celliers而言,没能在弟弟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而在世野井迷茫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将他引上正确的路途,将他的灵魂自邪灵处救赎,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救赎。最终,在那个美丽的花园里,Celliers找回了他曾经抛弃的美好。


    故事在月色下的蝶影处戛然而止。确实,关于Celliers和世野井的故事已经不需要再讲述什么了,翩然落下的纯白蝴蝶,我们何妨将它看做是一场蜕变的盛开?电影却将最后的几分钟留给了Lawrence和原,留给了他们的回忆,将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了原上士笑起来好生天真的面孔上,定格在真诚的“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里。
    BGM适时的响起,那样的故事之后那样单纯的面孔,刚刚好,让人心酸,也欣慰的潸然泪下。

 3 ) 《战场的圣诞节快乐》电影剧本

《战场的圣诞节快乐》电影剧本

日本电影剧本
编剧兼导演:[日本]大岛渚
翻译:俞虹
插图:周铮

昏暗的画面
房屋的怪模怪样的墙壁使人感到不知置身于梦境中还是在现实之中。蜥蜴吱吱地叫着。开门的响声把蜥蜴吓跑了。缕缕熹微的晨光投射进来,日本军曹原把头探进门里。
原:“喂!”
他的脸几乎完全是四角形,额头狭窄,有点象类人猿。只是那一双眼睛非常美,宛如上等翡翠,闪着温和的、炯炯的光辉。
原:“起床!劳伦斯!”
约翰·劳伦斯马上觉察到了,抬起身。
劳伦斯是英国中校。这里是爪哇岛山岳地带的日本军战俘收容所的军官宿舍。
劳伦斯:“(用相当流畅的日语)什么事,这么早,原军曹?”
原:“(并不回答他的问话)快点!”
劳伦斯敏捷地穿好衣服。
希克斯利不安地从床上起来说:
“他要干什么……”希克斯利不安地站起身来。
身材高大的希克斯利是英国空军航空队长,也是这个收容所的俘虏长。
劳伦斯:“走吧。”
原:“怎么!”(他看了看希克斯利)
希克斯利:“劳伦斯,不能唯唯诺诺地跟他走。”
劳伦斯:“因为我是联络官……”
原:“这小子说些什么?”(说着,他挥起手里握着的藤棍)
希克斯利:“行吗?劳伦斯。”
劳伦斯:“有什么办法呢,他觉得他让我去看看非常重要。(对原说)咱们走吧,军曹。”
原(对希克斯利)。“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劳伦斯!”
有一位军官感到不放心,说:
“我去看看。”
希克斯利:“好的。”
这位军官走到原的身前。
原的藤棍啪一下子向他脸上抽去。
希克斯利:“畜生!”
说着他扑到倒下来的军官身旁去。
俘虏军官们一个接一个起床。原傲慢地盯着他们向门外走去。

收容所院内
太阳还没有升起,一排排长条的兵营依然在沉睡着。
原和劳伦斯走着,他们身后跟着一个持枪的勤务兵。
劳伦斯比原稍稍落后几步,原的矮小身材会使人把他错看成孩子,而他的宽肩却几近正方形,没有后脑勺的头的后部简直象悬崖峭壁,两只长手臂快要伸到了膝盖,而两条腿却又短又粗。他迈着螃蟹般的横八字步,瞪着那双灰色的大眼睛向前走着。
门口,哨兵毕恭毕敬地给他敬礼。
前线的消息不断渐显又渐隐。
(字幕)1942 爪哇

刑场
劳伦斯一眼就看到,周围站满了士兵和文职、后勤人员的空地上趴着两个牺牲者。一个是金发的荷兰士兵,全身赤裸。另一个是朝鲜族后勤人员,脸相很精悍。他那裸露着的上半身和他的脸,全都鞭痕累累、血迹斑斑。
分队伍长:“立正!注目!敬礼!”
士兵们以敬礼迎接原的到来。
原大模大样地还礼。
分队伍长:“礼毕!稍息!”
原用恶作剧般的眼神看着劳伦斯,但旋即一本正经起来。
原:“劳伦斯,发生了一件前所未闻的倒霉事儿。不准备报告给大尉所长了,我一个人独自处理了。”
劳伦斯:“既然想保密,为什么让我来看呢?”
原:“万一需要的时候可以让你当个证人。还有……”
他说到一半停下来。
原:“发生了什么事,你明白吗?"
劳伦斯:“这个,这个荷兰士兵?”
原:“不是这小子。这家伙干活回来在一家院子前边偷了香蕉,只不过关了他一个星期禁闭而已。”
劳伦斯:“那么,是那个朝鲜族后勤人员?”
原:“当然哦。(发怒地)金本,你究竟干了些什么勾当,你说说看!你给这个英国军官说说看!”
金本什么话也不想说。
原(用藤棍挑起金本的脸):“金本,你不说,好啊!说!喂!你害臊说不出口吗?喂!喂!说!你这个混蛋!”
说着便用藤棍狠狠抽打起来。
金本在呻吟。
劳伦斯渐渐有点明白了,看了看原。
原(笑着):“你明白了吗,劳伦斯?这个坏蛋昨天夜里巡逻回来的路上,把那个小白脸荷兰兵的单人牢房锁打开,钻进去干鸟事去了。”
劳伦斯盯着他们两个人。
金本用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原。
原(突然地):“金本,你是怎么干的来着?你小子玩手枪、大炮是外行,可你怎么能钻进那个小白脸的屁股里去哪?”
劳伦斯征住了。
原:“把绳子解开!”
两名士兵把捆金本的绳子解开。
原:“金本!你干给大家看!你干给大伙看!好啊,你还缩在那儿干什么?——好!你若是有种,你剖腹好了。按正规剖腹仪式办。”
劳伦斯:“原军曹,你疯了吗?!”
原(向劳伦斯):“啊,你也想看看剖腹吧。没见过剖腹就算不上见过日本人。”
他说着,露出会心的微笑。
劳伦斯:“我可不想看。你想让我讨厌日本人吗?”
金本:“(用凄凉的目光看着原)干就干!”
说着他就开始向荷兰士兵的方向移动。
荷兰兵哆嗦起来。
劳伦斯(用英语):“住手!”
他站到荷兰兵身前挡着他。
原:“劳伦斯,躲开!”
劳伦斯(用日语):“你为什么非得让他再受一次耻辱不可呢?”
原:“耻辱?人家钻他的屁股,他都不反抗,这种俘虏还有什么耻辱!”
劳伦斯(用英语):“想站起来吗?”
说着去帮助荷兰士兵。
原:“放手!劳伦斯。”
劳伦斯:“是荷兰士兵吗?”
荷兰士兵站稳了说:
“我叫德·约。卡尔·德·约。”
他说话的神情很痛苦。
劳伦斯:“好,我知道了。你坐下吧。(他帮助德·约坐下)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
德·约:“他起初来照料我的伤,整整三天,每天晚上对我都挺和气……可是昨天晚上,突然……”
这时,一阵尖利的练习剑术的吆喝声,划破了早晨的寂静。
劳伦斯(突然大声喊起来):“余野维队长!我是劳伦斯中校,您快来呀!队长,余野维!”
原一下子茫然失措了,但紧接着他便猛地挥起藤棍。
劳伦斯并没有停止叫喊。
这时,金本猛地从站在他身旁的士兵的腰间拔出刺刀,一下子刺进了小腹。
士兵们慌忙地去阻止他。
连原也惊呆了。
原:“闪开!”
说着,把士兵们推到一旁去。
原:“好!金本。本人给你当助刀(注1)。”
他拔出了军刀。
劳伦斯(用日语):“住手!”
他踉踉跄跄地想前去抱住原的腰。
原:“别罗嗦!”
一脚把劳伦斯踢开。
劳伦斯:“原军曹!”
原:“你好好看着吧!(于是高高举起军刀)南无阿弥陀佛……”
正当他要把军刀砍下来的瞬间,
植木:“队长驾到!”
原:“立正!”
提着木刀、穿着剑术服的余野维在勤务兵植木下士和八岛一等兵的随从下出现了。
原:“敬礼!”
士兵们向余野维敬礼。
原:“礼毕!”
余野维:“发生了什么事?”
劳伦斯(用英语):“原军曹想处死这个人。”
原:“劳伦斯!这是日本军内部的事!”
劳伦斯(用日语):“那你为什么把我领来?”
余野维(大喝着):“根据谁的命令处死他?”
原:“向您报告。这不是处刑。后勤人员金本对他所犯罪行感到羞耻,他自己想自杀。”
余野维:“怎么可以让他自杀?如果他有罪,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原:“这是出自武士的情面。”
余野维:“武士的情面?”
原:“是的。在执行勤务中因为事故死去的话,金本的遗族就可以得到抚恤金。金本的家属过着吃上顿没有下顿的饥苦的生活。”
余野维:“这个后勤人员犯的是什么罪?”
原:“请容我下去向您报告。”
余野维看了看由劳伦斯搀扶站着的德·约,又看了看金本。
余野维(霎时露出一种不高兴的表情):“原军曹,没有时间了。今天因为要参加军法会议,我得到雅加达去。等我回来再报告。为什么要把劳伦斯叫来?也等回来再说吧。”

策16军拘禁所
雅加达市内。大门前方正冲着市场,当地行人来往频繁。
余野维乘坐的吉普驶来。

司令部的门厅
余野维带着植木和八岛走来。
宪兵下士敬礼迎接。
宪兵下士:“我给您引路。”
余野维随宪兵下士走着。
余野维有一张会使人联想起禁欲僧侣的脸,光头,钩鼻子,吊眼梢。高个儿,后背伸得笔直,军服很合体、干净笔挺,长筒皮靴擦得锃亮。
下士敲司令室的门。
宪兵下士:“余野维大尉到。”
拘禁所长(声):“请。”

司令部
余野维:“我进来了。”
他走进来。
余野维站到坐在正面的拘禁所长(宪兵少校)面前,敬礼。
余野维:“大尉余野维奉命前来,听候本日军法会议审判官的吩咐。”
拘禁所长:“辛苦了。这是著名的身心保健专家余野维大尉。这位是本日的审判长藤村中校(他把上席的军官介绍给余野维)。”
余野维(向藤村敬礼):“我受命陪审。”
审判长:“拜托了。”
在旁座上的一位戴眼镜的军官站起来向余野维敬礼。
“我和您一样,司法中尉濑。”
审判长:“战局目前仍然没有什么转机。余野维大尉,你的工作还是一项满不错的差事。不必着急。”
拘禁所长(立起来):“今天的被告是一个很顽强的家伙。务请多加关照。”
说着,他向余野维敬烟。
余野维推辞了。

法房
金发、漂亮的被告塞里阿兹和他身旁的翻译,以及相当于检察官的司法大尉都各就各位。
书记:“审判官入庭!起立!”
中校、余野维、濑顺序入庭、就坐。这时,谁也没有看被告。
中校审判长翻看桌子上的文件,用纯事务性的口吻宣布。
审判长:“审理英国少校杰克·塞里阿兹的军法会议,现在开庭。(用英语)被告的姓名是杰克·塞里阿兹,没有错吧?”
塞里阿兹:“为什么?”
审判长(惊异地):“什么意思?”
余野维也首次抬起眼睛来看被告。
塞里阿兹瞟了瞟窗口。
濑(用英语):“你回答!你是不是杰克·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已经回答一百次了。”
塞里阿兹第一次完全睁开眼睛,逐个地看着三位审判官。
当塞里阿兹同审判官的目光相遇时,审判官立即把视线移开了。
只有余野维还在盯着塞里阿兹。
审判长(用日语):“有关证据的宣读省略了。由检察官量罪定刑。”
余野维怀着不寻常的热心继续凝视着塞里阿兹。
检察官(宣读量罪定刑书):“被告杰克·塞里阿兹是英国陆军少校,但他在荷属印度尼西亚的联合部队投降以后的昭和十七年(注2)八月十日前后,率部四人共同在爪哇岛斑纳姆的内陆偏僻地方乘降落伞着陆,展开游击作战。特别是在昭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从帕拉布汉拉托港到斯卡布姆中继站途中的密林中,他们袭击了日本军的输送队,将资金、物资、弹药抢夺而去,并将输送队队员上等兵田畸勇等二人打死,将泽藤正弦军士以下四人打伤。根据军法第二条一款和同军法第五条一款的惩治条令,对该犯处以死刑。”
塞里阿兹面无表情地听着翻译在他耳边小声转达的话。
审判长(用英悟向塞里阿兹说):“你有什么要申述的吗?”
塞里阿兹:“我是无罪的。我不是犯人,我是英国皇帝的士兵。一个月前,我响应日本军的劝告,从桑布尔山上下来,向日本军内海上校投降。我在斯卡布姆被关进监狱,过了三天以后,就受到伊藤大尉的审讯。他问过我姓名和在部队的职务,我都自报过了。奇怪的是,那位军官竟然说‘这是真实的吗?’我回答他说‘当然了,我是英国军人呀!’”
濑(英语):“你没有用假名字吗?”
塞里阿兹:“我倒想听听您的高见,一个要死的人为什么用假名字?”
濑:“日本的士兵是会用的。日本兵宁可选择死也决不愿投降。”
塞里阿兹:“我不是日本人!”
濑:“你为什么拒绝向审问你的军官谈你自己的事?你应当交代你过去干了些什么。”
塞里阿兹:“我的过去是我自己的事。”
余野维看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也看了他一眼。
审判长(一边看着调查报告):“你投降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塞里阿兹:“就是刚才宣读的那些。因为村子里卖给我米的人全都被杀了,我受到了威胁。”
审判长:“那时候你手下有多少人?”
塞里阿兹:“一个人也没有。”
审判长(拍桌子):“撒谎!”
塞里阿兹:“我没有撤谎!袭击输送队的时候,确实有四个人。不过他们都被杀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濑:“你想要指挥当地的居民,这你是知道的。我们迟早也会发现的。你为什么不交代?”
塞里阿兹:“根本不存在我指挥当地居民的事。为什么不给我派辩护人?你们这里搞的算是什么审判?一塌糊涂。”
余野维的注视使塞里阿兹也感到有些奇怪了。
审判长(对书记用日语说):“被告的这一段发言不必作记录。”
余野维迅即向审判长投去抗议的目光,但他马上又以极度困惑的表情看着塞里阿兹。
余野维:“审判长,我想提几个问题,可以吗?”
审判长:“噢。”
余野维站起来,走到塞里阿兹面前。
余野维(用英语):“这可是个生与死的问题呀。塞里阿兹少校。”
塞里阿兹对他说的一口漂亮英语感到很惊讶。
余野维(愤怒地):“根据检察宫的起诉,你是在爪哇空降的。谁,谁下的命令?”
塞里阿兹:“我接受的是印度总司令官的命令。”
余野维:“爪哇指挥官的命令吧?”
塞里阿兹:“我是八月到爪哇的。爪哇的指挥官在三月就投降了。这您是知道的吧,队长……”
余野维:“我是余野维大尉。(用日语)审判长,这个人如果是接受现在仍在抵抗的印度总司令官的命令进行战斗的话,那么我认为我们只能把他当作正规交战行动的俘虏来看待。”
濑:“但这没有任何证据。”
余野维:“我倒是相信这个人讲的……(又用英语对塞里阿兹说)审讯的时候问了你些什么?一定问过你五人游击队的背景是什么这个问题吧?”
塞里阿兹(微微一笑):“他们怀疑我是爪哇岛大规模登陆战役的尖兵。他们让我说出时间和地点。”
余野维:“以后呢?”
塞里阿兹(小声地):“我说你们都是些蠢货。”
余野维(没听清):“什么?”
塞里阿兹:“我说你们都疯了!”
余野维:“那么后来呢?”
塞里阿兹:“后来?他们不再给我东西吃,开始打我。”
余野维:“有拷问你的证据吗?”
塞里阿兹并没有摆架子,脱下衣服,裸露着上半身让他们看。
健美的肌肉上有好些条令人不忍看的伤痕。
余野维:“把衣服穿上!提问完毕!”
说着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审判长(日语):“现在开始就最后判决进行磋商。”
说完就起身离去。
翻译:“退庭进行磋商。”
塞里阿兹目送着余野维离去。
余野维头也不回,一下子就走开了。

法庭
塞里阿兹和翻译在等待着他们磋商结束后回来。太阳逐渐升高,房间比先前稍稍暗了一些。
翻译(英语):“磋商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是判枪决吧,不过,最近以来,日本军人都挺喜欢用日本刀斩首咧。”
说着便在塞里阿兹身边走起来。
这时,随着开门的声音,书记进来了。
书记跟翻译耳语了几句。
翻译向塞里阿兹走过去。
翻译:“判决延期了。以后再行通知。”
塞里阿兹突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伏到桌子上。

单人牢房
打开锁,进来两个卫兵。
塞里阿兹坐在床上。
卫兵:“站起来!”
塞里阿兹把帽子当洗脸架,做着抹肥皂泡的姿势,然后又去磨并不存在的剃刀,开始做刮胡子的动作。
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象是说他是不是发疯了。
塞里阿兹(装作理发室的伍长):“今天是理发的好日子啊!(又变成塞里阿兹本人)是啊,伍长,您家里有人在故乡等着您吧?(再装作理发员)我有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少校先生呢?”
塞里阿兹又开始装作吃饭的样子。
但,突然间,他好象有什么再也忍受不住的事情似的,用手捂着脸哭了。
塞里阿兹从新开始他演的那一场哑剧。
塞里阿兹(装成侍者):“想喝茶吗?(又变成塞里阿兹本人)谢谢,要一杯。”
于是他做着喝茶的动作。
塞里阿兹又作出饭后吸一支烟的动作,他把并不存在的香烟头用脚踩灭了,站起来,走出牢房。

卫兵驻地
伊藤宪兵中尉早已在这里等着了。
旁边站着卫兵。
塞里阿兹由两名卫兵押来。
卫兵:“人已带到。”
宪兵中尉点点头站起身来,轻蔑地把塞里阿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最后直盯盯地看着他的脖子,突然大声笑起来。
宪兵中尉(拍着塞里阿兹的脖子,用英语说):“怎么样,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塞里阿兹:“大体上知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宪兵中尉霎时间愣住了,收敛住笑容看着塞里阿兹,紧接着便狂怒地把塞里阿兹打倒了。
卫兵们一齐哄上来踢着倒下去的塞里阿兹。
宪兵中尉用军刀柄敲击了塞里阿兹两三下。

刑场
在铁门打开时发出的吱嘎声中,以伊藤宪兵中尉为首的一群人拖着塞里阿兹出现了。
正面站着的是由副官和书记陪同着的拘禁所所长,他的两旁有六名持枪的日本兵。
宪兵中尉(向所长敬礼):“这是一个顽抗到底的家伙。”
所长(用英语):“判决有罪,死刑。现在立即执行。”
宪兵中尉:“(向卫兵们)准备!”
卫兵押着塞里阿兹走向处刑柱。
塞里阿兹(甩开卫兵的手):“用不着你们帮忙。”
宪兵中尉(对卫兵):“放开他!”
卫兵们离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走路吗,已经练了许多年啦。”
说着他摇摇摆摆地走到处刑柱前边。
这时,伊藤宪兵中尉等人也各就各位。
卫兵们打开塞里阿兹的手铐,把他捆在处刑柱上。
宪兵中尉:“准备射击!”
日本兵在塞里阿兹前面站好一横排。
卫兵想给塞里阿兹蒙上眼睛。
塞里阿兹:“没有必要!”
所长(用日语):“蠢货!你说什么?!(用英语)蒙眼睛不是为了你。那是为了射击的士兵!”
塞里阿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士兵们。
不过,当士兵想要去蒙他的眼睛时,他又再一次激怒地晃着脑袋。
所长(用日语):“好吧!就那样算了!”
宪兵中尉:“执行!”
宪兵伍长:“屈膝射击,枪举起!”
士兵们举枪。
宪兵伍长:“瞄准,射击!”
射击。硝烟飞扬。
然而,塞里阿兹依然和原先一样站在那里。
塞里阿兹:“多残忍!”
余野维从塞里阿兹背后慢慢走近。

大门旁边的驻地
原正在美滋滋地睡着午觉。
劳伦斯敲地板,敲了好几次。
劳伦斯(用日语):“原军曹,原军曹!”
原(猛然大睁开眼睛):“劳伦斯——?你小子为什么打搅我睡觉!”
劳伦斯:“请原谅。”
原:“(嘻嘻笑了),我刚刚在满洲的妓院里爬到玛琳·黛德丽(注3)的肚子上。什么事?”
劳伦斯:“我要跟你说点秘密。”
原向后勤人员递了一个眼色,让他们下去。
原(看着站在劳伦斯身后的德·约):“这小子干什么来了?”
劳伦斯:“你不能把他拨到司令部去吗?希望你保护他一下。”
原:“为什么?”
劳伦斯:“伙伴们都知道这家伙的事了。”
原(发怒):“不是告诉你别说出去嘛!”
劳伦斯:“我没说出去。不过,还有十儿名日本兵和后勤人员在场。”
原:“你是说日本兵说出去的吗?”
劳伦斯:“也许后勤人员说出去的吧?反正这家伙的事大伙都知道。你还不明白吗?”
原:“明白了。你是说所有的人都想来钻钻这小子的屁股是吗?恐怕英国人全都搞同性恋吧?”
劳伦斯:“蠢话。我是要你帮忙。”
原:“日本军人可不要敌人帮忙。(向德·约)你搞同性恋吧?”
劳伦斯(用英语):“他说你搞同性恋。是吗?”
德·约:“不是的。”
劳伦斯(用日语对原说):“他说你搞错了。”
原(笑着):“你们害怕同性恋。武士可不害怕同性恋。”
劳伦斯:“战争加强了男人之间的感情。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搞同性恋。”
原:“你们这帮人不是士兵。只不过是俘虏罢了。所以你们也不能用纪律约束自己。你就来求咱帮一把了!不知羞耻哟!”
劳伦斯:“原军曹,我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这时哨兵跑了过来。
原:“什么事?”
哨兵:“从宪兵队送来一名俘虏军官。”
原`对劳伦斯):“又增加了一个搞同性恋的。”

收容所的大门
宪兵军曹带着两名宪兵把塞里阿兹押送来了。
塞里阿兹在宪兵军曹身后痛苦地站着。
原带着哨兵走到宪兵军曹面前。
劳伦斯和德·约在后边注视着。
宪兵军曹:“宪兵军曹佐久间秀六从第16军宪兵队总部押送俘虏一名,请接收。”
原:“雷巴克申巴特俘虏收容所军曹原玄五,接收俘虏一名无误。”
宪兵军曹和两名宪兵敬礼后离去。
原(对塞里阿兹):“军官的姓名?”
后勤人员:“翻译。”
塞里阿兹:“杰克·塞里阿兹。英国陆军少校。”
劳伦斯惊叫起来。
劳伦斯:“塞里阿兹?杰克·塞里阿兹!?你就是“机关枪杰克”吗?这是怎么回事呀!”
塞里阿兹(觉察到对方):“早安,中校。”
当他刚要往前走的一瞬间,就摇晃着当场倒下去了。
劳伦斯:“杰克!”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奔了过来。
哨兵队的伍长窜上来挡住了他。
哨兵伍长:“站住,你!”
接着就动手揍起来。
在这一刹那。
“住手!”
余野维突然进来了。
原:“立正!”
全体立正。伍长也在敬礼。
余野维走了过来。
余野维(对伍长):“立正!”
伍长停止敬礼,直立不动。
余野维急促地喘着气。
余野维:“嗬!”
他吆喝了一声,同时用手里的鞭子抽打伍长。
德·约(英语):“别打了!住手吧!”
余野维凶狠地抽打着,伍长有点站不住了。
余野维总算不再打了,但他仍旧脸色苍白地在急促地喘息着。
这时,他突然回头看了劳伦斯一眼。
余野维(英语):“你!军官!你!你认识这个军官(指着塞里阿兹)吗?”
劳伦斯:“认识。我们一起在利比亚作过战。是和德国人交战。”
余野维:“原!立即送到医务室。”

司令室
余野维凝视着窗外,一语不发。
劳伦斯很焦急。
余野维(英语):“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容易接近吗?”
劳伦斯:“不完全是那样。(露出一种仰慕之情)”
余野维(他看着劳伦斯,神情变得凶起来):“做为一个军人呢?”
劳伦斯:“那是最优秀的了。第8军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机关枪杰克’,怎么翻译好呢?……很难找到恰当字眼……总之就是士兵中的士兵的意思吧。不过,您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呢?”
回答劳伦斯的是一阵不可理解的沉默。这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原(声):“我是原。”
余野维:“进来。”
原走进来,敬礼。
余野维(好象怪罪原似的):“医生说什么啦?”
原(迷惑不解地):“噢,我没和医生讲话,把他送到医务室就立即……”
余野维:“笨蛋!(对劳伦斯,用英语)劳伦斯,你要尽快让这位军官康复!这是命令!”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我不能接受照顾病人的命令。”
余野维:“这是命令!我会派给你日本军的医生。”
劳伦斯:“他已经没有希望了吧?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
余野维:“原,你去派医生。”
原:“是。”
原走出去。
又有敲门的声音。
八岛(声):“我是八岛。”
余野维:“好的!”
八岛:“我把俘虏长带来了。”
余野维:“好的,让他进来。”
希克斯利走进来。看了看劳伦斯。
希克斯利:“劳伦斯!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和部下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你和日本人在一起的时间长吧?”
余野维(英语):“是我叫他来的。我想向你要一份俘虏人员中的军器和枪炮专家名单。”
希克斯利:“国际法上并没有规定,可以要求我提供与敌人合作的情报!”
余野维(发怒):“这里不是北非,我们也不是德国人!这里不存在日内瓦公约!如果你不服从我的命令,我就撤换你。”
希克斯利:“撤换?怎么一回事?(看着劳伦斯)换谁?”
劳伦斯开始懂得了余野维的意图。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他说些什么?如果你知道,你应该告诉我。”
劳伦斯:“不知道。”
希克斯利(对余野维):“您答应过要改善我们的伙食。”
余野维:“你们跟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伙食,你给我开专家名单。”
希克斯利:“办不到!”
他满怀愤怒地看了劳伦斯一眼,大踏步地走出去了。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你应该理解希克斯利。他是一位体面的人。”
余野维:“‘他们大伙全都是体面的人’。我要再选一位体面的人。”

收容所的大门
希克斯利在从司令部返回途中,发现了做工回来的俘虏们的队伍,随即停下脚步。
太阳正在下沉,在斜射的阳光中,这支一眼望不到头的、无精打采、步调不一的扛着铁锹的俘虏们的队伍,显出一副凄惨的景象。
当队伍走过来的时候,劳伦斯也从司令部回来了。
希克斯利和劳伦斯并排走着。
劳伦斯:“你怎么了?”
希克斯利:“要我们队的名单……我们跟他进行拖延作战!那个年轻的东条是不会料到的。你认为怎么样?”
劳伦斯:“日本人还不至于蠢到那种程度。”
希克斯利:“约翰,那些家伙们也会知道他们的战局在恶化。几个月以后就会见分晓的。”
劳伦斯:“既然如此,我们在这段时期里岂不更得好好活着吗?你应当稍微听听我的话。我是很了解日本人的。”
希克斯利:“我也了解他们。那些家伙是敌人。而且……你是英国军人。”
劳伦斯:“你说两个月就可以见分晓。然而这帮家伙却打败了俄国人。”
希克斯利:“是啊,你是哪个学校的?”
劳伦斯:“曼彻斯特。”
希克斯利好象要说“真不简单”,但他只瞪了劳伦斯一眼就快步离开了。

病房兵营
劳伦斯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和往外抬俘虏尸体的人们打了个照面。
劳伦斯走进诊察室。
劳伦斯:“给塞里阿兹看病的是哪一位?”
“是我。”
一位身材高大的澳大利亚医生回答道。
劳伦斯:“情况怎么样?”
医生:“这么顽健的体格我还没见过。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死了。”
劳伦斯:“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复原?”
医生:“我给他打了镇静剂让他睡觉。大概得躺两个礼拜左右。”
劳伦斯:“医师长呢?”
医生:“我去叫他。”
医师长和大家讲着。
医师长:“各位请注意。这是劳伦斯中校。他从今天晚上开始,暂时一段时间都要在这里过夜。”
有人嘘嘘地吹起口哨来,好象很不平。
“果然如此。”
也有的人说:
“军官和搞同性恋的!”
发出各种各样的奚落声。
笑声四起。
劳伦斯笑着向摆在角落里的床边走去。
德·约没有笑,不安地从床上坐起来。

病房
夜。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一个人影走近门口来。
这是原。
原走进屋子里以后,用手电筒逐个照着一张张床铺往前走着。原的奇特的体形使他的举动显得分外奇怪。
原(小声地):“劳伦斯,劳伦斯……”
他在叫着。
他的手电筒的光照着正在熟睡的劳伦斯的脸,原走近他身边。
原:“今天来的那个军官在什么地方呢?”
劳伦斯(仍在睡梦中似的用日语说):“原军曹。”
原:“他在哪儿?”
劳伦斯:“总该在睡觉呗。”
原:“你带我去。”
劳伦斯往塞里阿兹的床铺走去。
原跟着他。
当原来到塞里阿兹床前时,他用手电筒照着。
电筒的光是正面照射的,所以塞里阿兹的眼睛动了一下。
劳伦斯急忙用手推了一下电筒,把角度改变了。
原:“这家伙既然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军官,为什么要当俘虏?”
劳伦斯:“与其说是当俘虏,不如说是投降了。”
原:“队长阁下……”
他刚一说,劳伦斯就发出“嘘”声制止他,让他坐到旁边的床上去。
原(坐到床上):“队长阁下为什么想让这个家伙当俘虏长,我真弄不明白。你知道其中的奥秘吗?”
劳伦斯:“不知道。”
原:“劳伦斯,你总该知道的。回答我!”
劳伦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当领导人的材料吧。”
原(声音很低,然而却很激烈):“劳伦斯,你为什么不去死?!你要是死了,我就会更喜欢你。象你这样的军官为什么能忍受这样的耻辱?你为什么不自杀?”
劳伦斯:“我们并不把这叫作耻辱。当俘虏是运气不好。我们也并不喜欢当俘虏。我们想逃跑,然后再同你战斗。”
原:“你撒谎!强词夺理!”
劳伦斯:“不,我们想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个收容所并不是最后的结局。我们不想走怯儒者的道路,我们才不自杀。”
原:“你们只不过怕死罢了!我可不一样。”
劳伦斯:“嘘,你想把病人吵醒吗?”
原:“咱17岁就自愿参军,头天晚上参拜了村里的神社,从那以后咱这个原玄五么,就把命献给国家了!”
劳伦斯:“嗯。不过,你并没有死啊!”
这时,塞里阿兹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原和劳伦斯都感到很突然地看着他。
塞里阿兹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他眼前是原的脸。
塞里阿塞的目光凝滞了。
劳伦斯(走到他们两人之间,用英语):“不要紧,杰克。我是劳伦斯。你是安全的。”
塞里阿兹看着原。
劳伦斯:“原军曹不会伤害你的(看着原)。原军曹不会伤害我们两个之间的任何人。”
塞里阿兹:“到底为什么,余野维那么热心帮助我?”
劳伦斯:“不知道。”
原:“什么?他说什么?劳伦斯。”
原看着塞里阿兹。
塞里阿兹也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原。
塞里阿兹:“一张滑稽的脸……不过,眼睛挺漂亮……”
说着,他的眼睛好象被原的眼睛给吸住了似的闭上了。
这时,传来了有人走进病房的脚步声。
由医生(澳大利亚人)带路,余野维走了进来。八岛跟在他后面。
开头,劳伦斯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原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抱住劳伦斯的肩膀藏到床的黑影里去。
在医生的指引下,八岛向塞里阿兹的床铺走过去,他用手电筒照射着又走了两三步。他本来以为余野维会同他一道往前走。然而余野维却没有再往前走,他停住了。
这时,余野维示意八岛继续往前走。
八岛往前走。
强光照到了塞里阿兹的身上。
塞里阿兹动弹了一下。
余野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塞里阿兹。
抱在一起的原和劳伦斯,他们屏住呼吸悄悄窥视着。
余野维将视线从塞里阿兹身上移开,压低嗓音对医生说(英语):“快点治好!快点!”说着就调头走开了。

收容所的全景
拂晓。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最初的几道晨曦却己射进来了。
这亮光好象是暗号似的,随着它从远处传来两三声尖锐的喊叫声。

翻房
敏感的病人们恐惧地注视着窗外。
塞里阿兹已经醒来,他在倾听着喊叫声。
劳伦斯站起来走到塞里阿兹床旁。
劳伦斯:“不要紧吧?”
这时,一声尖叫象爆炸似的响起来。
塞里阿兹:“这是什么声音?那些家伙想干什么?”
劳伦斯:“他们想超越人类而走近神。他们是在过去当中活着的。”
塞里阿兹:“神在救他们啊,劳伦斯。(他听着那激烈的喊叫声)是余野维大尉的声音。”
劳伦斯:“他的声音简直象悲鸣,自从你来这里以后。”
塞里阿兹:“心里有话说出来不就完了吗。”
劳伦斯:“我觉得他这就是在说哪。”
塞里阿兹:“他和我都站在同一架梯子上啊。”
尖锐的喊叫声:“啊!”
德·约大叫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恐怖地望着窗外,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劳伦斯(走过来):“没事吧?”
德·约:“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司令部后面的剑道场
余野维跟八岛作对手,用真正的剑在练习古武道的基本功。
余野维的锋利的剑在发光。
八岛在迎击。
两个人在捕捉进攻的机会。
余野维在发出呐喊的同时猛烈击出一剑。
八岛好不容易才挡住了。
两个人退下去收好剑。
八岛的额头上渗出了血。
八岛:“我没接好,实在抱歉。”
余野维:“不要紧吧?”
八岛:“不要紧。”
原和植木来了。
两个人敬礼。
余野维:“什么事?”
原:“您正在练剑实在对不起。因为您最近练剑稍稍剧烈了些,植木有点担心。”
余野维看着原,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原:“再说,刺耳的喊声,让俘虏们心神不定。劳伦斯来了,他非正式地提出希望您多加关照。”
余野维(想了一下):“劳伦斯来了吗?”
原:“他在那儿等着哪。”
余野维:“好吧。”
说着他走出剑道场。
原、植木、八岛也跟着走了出去。
余野维在练剑场外边的墓地上和劳伦斯一道走着。
原跟随着他们,保持着一段短的距离。
余野维(用英语单刀直入地):“练剑的喊叫声使俘虏们有些动摇,是真的吗?”
劳伦斯:“是真的。”
余野维:“你本人动摇了吗?”
劳伦斯:“有些焦躁,但是并没有动摇。不过,病人……”
余野维:“那位病着的军官也是吗?”
劳伦斯:“塞里阿兹少校吗?他也有些焦躁。”
余野维(安下心来):“我并不想让俘虏们感到不安。”
劳伦斯:“谢谢,余野维大尉。”
余野维扫视着周围。
余野维:“如果我能在樱花树下的粉红色花瓣下宴请你们大家,该多么惬意啊。”
劳伦斯:“给我留下最深刻记忆的是雪。被雪覆盖着的树木。”
余野维:“那一天也是在下着雪。”
劳伦斯:“哪一天?”
余野维:“您不知道吗?1936年2月26日。”(注4)
劳伦斯:“啊,那一天。我正在东京,大尉先生也在东京吗?”
余野维:“不,我已在3个月前被调到满洲去了。我没在起事的现场。”
劳伦斯:“您后悔了吗?”
余野维:“同志们都被处决了。我却活下来了。”
劳伦斯:“明白了。您就是那些青年军官当中的一个呀。”
余野维凝视着劳伦斯,突然转向原。
余野维:“原!”
原:“是。”
余野维:“今天9点钟,执行金本的死刑。剖腹。命令希克斯利以下全体高级军官到场。被害者也到场。(用英语)劳伦斯,把那位病着的军官也带来。”

禁闭室后面的刑场
在正面的佛像前坐着的是金本。右侧是希克斯利和俘虏代表,左侧是原和日本兵。
整装的余野维在植木和八岛的随从下走来。
分队长:“立正!向所长大尉阁下敬礼!向右看!”
士兵们在敬礼,俘虏们也用各自的方式敬礼。
分队长:“向前看!”
余野维一面答礼,一面在俘虏中好象要找某个人似的巡视着,他看见了劳伦斯。
余野维(英语):“劳伦斯,那个有病的军官呢?”
劳伦斯:“医生不让来。”
余野维:“是你不让来吧?”
劳伦斯:“情况不太好。”
余野维(露出失望的表情):“被害者在场吗?站到前边来。”
德·约站到队列前。
希克斯利:“我是受命前来的。不过,我们并没有看这样的处刑的义务(他看着余野维)。如果您还有一点点人性的话,就请您允许我们离开这里。”
余野维:“没有勇气看剖腹的人可以把眼睛闭上,也可以向后转,但是不允许离开这里!”
希克斯利:“联军的军官们,在敌人面前是不准向后转的!”
余野维看着原。
原默默地示意开始。
助刀的伍长用水洗军刀。
伍长举起军刀。
伍长:“可以了。”
金本猛力将短刀刺进左腹部。发出了呻吟声。他呻吟着将刀按下去向右侧剖去。
伍长:“把头扬起来!”
伍长挥起军刀砍下去。
然而没料到就在这一瞬间金本向前移了一点,所以刀砍到了肩膀的骨头上。
金本:“啊!”
伍长(慌乱地):“混蛋,扬起头!”
于是他又砍了第二下,这次又砍到肩头上了。
金本向后仰去。
原:“混蛋!”
原把伍长推倒,拔出军刀。
两名士兵按着金本的身躯。
德·约吓得惊叫一声,从他的口中露出了舌头。
金本:“(哀号声!)”
原将军刀砍下去。
金本的死前的绝叫声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德·约的身体也瘫倒了。
劳伦斯和俘虏军官们都跑过来。
德·约的嘴角淌出了鲜血。
劳伦斯:“糟了!咬住舌头了。”
军官:“让他趴下!”
另外一个军官:“咬住了!”
余野维走近前来,看着。
余野维(日本话):“死得漂亮。原,鸣礼炮致意!”
原走到日本兵队前。
原:“四号以下三名,准备礼炮,上子弹。”
三名士兵在上子弹。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走吧。”
周围的四五个人把德·约的遗体抱着举起来。
劳伦斯:“还没结束。”
余野维:“我们要表示敬意。”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你总袒护日本人。”
希克斯利等人无视余野维和劳伦斯的阻拦离开去。
余野维(向日本兵们):“抓起来!”
日本兵飞跑到希克斯利等人的前边,举起枪。
余野维:“你们完全不想表示敬意吗?连对自己部下的士兵也不?”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您错了。”
余野维:“在发表以前,不准将今天的处决和这位士兵的死泄漏出去。”
希克斯利:“为什么?如果您是正确的就无须隐瞒。”
余野维:“必须等正式发表!那才是正确的方法。我是正确的。劳伦斯,我不正确吗?”
劳伦斯:“余野维大尉,您错了。不,我们大家全都错了。”
余野集(大怒):“作为惩罚,收容所全体成员今明两天停止工作,兵营内禁止饮食,实行48小时‘修行’。纠正精神上的萎靡不振!好了。”
他说完后立即转身快步走开了。
希克斯利(对劳伦斯):“‘修行’,这是怎么回事?”
劳伦斯:“那是日本人用来纠正懒惰的一种方式。”
希克斯利:“懒惰?!不是开玩笑吧?”
劳伦斯:“好了,你听我说,他指的是精神,他想用停止饮食的办法,给我们的懒惰中断营养。”
希克斯利:“他怎么会相信这种无聊玩意儿?!”
劳伦斯:“他也未必相信!不过,也许你会奇怪的是,如果我们停止饮食,余野维也会停。”

收容所的全景
传来病房兵营里点名的声音。

病房兵营
病房中正在点名。
点名人:“菲赞特!”
菲赞特:“有。”
点名人:“米尔斯!”
米尔斯:“有。”
点名人:“伊巴特逊!”
伊巴特逊:“肚子瘪了。”
点名人:“阿达姆斯!”
阿达姆斯:“有熏肉蛋就好了。”
点名人:“巴库斯塔!”
巴库斯塔:“请给点牛排和羊肉饼吧。”
笑声在患者们中间扩散开来。
在点名人的身旁站着的后勤人员面露愠色,但是由于劳伦斯也在笑着,他也就再没说什么话。然后用鳌脚的英语说。
后勤人员:“再忍耐十二三个钟头就行了。”
他也只说到这种程度。
点名人:“马克利!”
马克利:“能给点威士忌吗?”
点名人:“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给两份!”
点名人:“德·约!”
正在大声笑着喧哗着的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后勤人员向点名人说:“叫下一个!”
这时有一个人说:“他死了!”
“死了!”
“死了!”
人们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了。
后勤人员(慌张地):“没有死。过两三天就回来。”
有一个人说:
“德·约被杀死了。”
这句话几乎是低声细语的独白。
后勤人员紧张起来,挥起他手中的棒子。
劳伦斯举起手制止了后勤人员。
后勤人员放下了棒子。
劳伦斯(用日语):“谢谢。”
后勤人员(对点名人):“下一个!”
点名重新开始。
点名人:“克雷格!”
克雷格:“有。”
点名人:“斯密斯。”
斯密斯:“有。”
点名人:“塞里阿兹!”
没有人回答。
劳伦斯向塞里阿兹的床位走过去。
劳伦斯:“到哪儿去了?”
邻床的人回答说:
“他说马上回来。”
后勤人员:“塞里阿兹少校一名行踪不明。”
劳伦斯:“他不会不回来的。就讲全体人员没有异常好了。”
后勤人员:“那样不成。不能不报告!”
说着就要往外走。
劳伦斯:“请等一下。”
说着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后勤人员满脸怒气,甩开劳伦斯扯着的手腕跑开了。
这时,塞里阿兹从入口夹着一个装满鲜花的篓子进来了。
后勤人员(对劳伦斯):“他是塞里阿兹?”
劳伦斯(用日语):“是的。”
后勤人员(对塞里阿兹):“那些花是怎么回事?”
塞里阿兹:“吃的东西呀!”
后勤人员:“是吃的东西!?”
说着气愤地走了出去。
塞里阿兹:“想要白花,但是没有。”
劳伦斯拿起一朵花。
劳伦斯:“是为了德·约。”
塞里阿兹:“劳伦斯,你说点什么吧。”
劳伦斯把花供在德·约的空床上,从马太福音第6章第9节开始背诵。
劳伦斯:“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注5)
塞里阿兹把花递给患者。接着他把手伸进篓子底上一个接一个地拿出馒头递给患者。
患者惊呆了。
塞里阿兹又向下一个患者送花和馒头。患者兴奋得叫出声来了。
塞里阿兹:“嘘!”
他不准他出声,又接着一个个递下去。
有一个患者喊着:
“再给我一个吧。”
这个声音使劳伦斯回头看了一眼走过去。
劳伦斯:“杰克,你在干什么?!如果不遵守‘修行’……”
希克斯利从窗口往里面窥视。
希克斯利:“做这种事?”
劳伦斯:“是我许可做的。病人需要吃东西。”
希克斯利:“你变了。‘修行’怎么办?这花是干什么的呢?”
劳伦斯:“献给德·约的。”
患者们唱着赞美歌走过去献花。
塞里阿兹(对希克斯利):“不是他许可的。这是我的主意。”
希克斯利:“嗬,是吗?劳伦斯,我有话跟你说。”
劳伦斯走到窗口去。
希克斯利:“余野维想要调换俘虏长的计划(他看了塞里阿兹一眼)你知道吗?”
劳伦斯:“听说过。”
希克斯利:“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劳伦斯:“因为那只不过是私下议论而己。”
希克斯利:“你讨厌我吧。”
劳伦斯:“是余野维讨厌你。”
希克斯利:“劳伦斯,你是聪明还是愚蠢,我还没有看透。不过,我要跟你说一点。想让我答应开列军器专家名单,绝对办不到。明白吗?”
劳伦斯:“啊。”
希克斯利:“另外,我也不会辞掉俘虏长的职务。你对余野维讲好了。我决不辞职!”

剑道场兼审讯室
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的房间,余野维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在盘腿打坐,胡子长长的,看起来象个病人。

收容所的大门
劳伦斯从病房兵营返回军官宿舍。
原率领一分队的士兵跑步前来,原叫士兵们散开。

病房
正在唱着赞美歌:“赞美我主耶稣。”
患者甲(从窗口往外看):“检查的来了!”
好几个俘虏把没有吃完的馒头急忙藏起来,赞美歌也停下来了。
塞里阿兹:“别浪费掉。吃吧。责任由我负。继续唱呀。”
塞里阿兹唱起来。
有两三个人随着他唱,但是由于塞里阿兹五音不全,他们都笑着停下来了。
塞里阿兹:“继续唱!”
塞里阿兹又一个人继续唱下去。
但这次没有人跟他唱了。他好象嘲笑自己人无能似地苦笑起来。
而当他的笑声中断时,大家注意到了摆在德·约床上的花和圣经。
有一个人站起身来说:
“得把德·约床上的花收起来。”
塞里阿兹:“不行。就这样摆着好了。”
说着他便走过去,象要守护德·约的床似的在旁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家深为不安地看着塞里阿兹。
两名士兵和两名文职后勤人员闯了进来。
文职人员甲(用英语):“全体原地不动,检查。”
士兵甲:“你们什么东西都没吃吧!”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胡乱地翻腾他身边床上的东西。
文职人员甲:“如果藏了什么东西,还是先拿出来好!”
忽然,有四五个人没吃过的和刚刚吃了一点的馒头被搜查出来了,挨了一顿凶猛的嘴巴。
士兵甲:“都是一样的呀!”
士兵乙:“从哪儿弄来的?"
被搜查出来的患者们没有一个人说出来。
文职人员乙(用英语):“是谁拿来的?说!(他勒住一个患者的脖子)”
士兵甲看到了德·约的床。
士兵甲:“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回事?这些花是干什么的?”
文职人员乙:“(翻译他的话)。”
塞里阿兹慢慢伸手拿起花,放进嘴里吃掉了。
士兵甲(吃惊地):“吃了?”
文职人员乙:“你,有神经病吧?”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不是那么一回事。
塞里阿兹:“花和馒头我都尝过了。不过,还是花好吃。”
他笑着又吃了一朵花。
士兵甲、文职人员乙奔到塞里阿兹面前,把他痛打一顿,然后硬拉着他走。
士兵甲:“你小子!想抵抗吗?!”
余野维乘坐的吉普车驶近入口处。
拖着塞里阿兹的士兵们在车前停下来。
吉普停住了,余野维从里面下来。
士兵甲:“这家伙,吃了花和馒头!”
原和劳伦斯赶来。

病房兵营外边
塞里阿兹手里拿着一朵花,脸上甚至还露着微笑站在那儿。
余野维还没找到合适的话。
这时,从病房传来了赞美歌的歌声。
原奔到窗口。
原:“住口!这个混蛋!住口!给我住口!”
他叫喊着,用藤棍敲着窗玻璃。
原:“停下来,你这个混蛋!”
赞美歌声停了。
原(走回来):“劳伦斯!……他们唱的什么?”
劳伦斯:“在练唱圣诞歌。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了。”
原:“说谎,是举行葬礼吧?”
他大叫一声就用藤棍猛力抽过去。
劳伦斯被打倒了。
原慢慢地把视线移到塞里阿兹身上,继而又仰视着余野维。
余野维(看着塞里阿兹):“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你是个祸神?!”
塞里阿兹:“是的,对你来说,我很想当个祸神。”
说着他把花吃了。
余野维:“带走!”
士兵们把塞里阿兹带走。
余野维虽然没有看他们,但他的心却被吸引住了。
劳伦斯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
劳伦斯(用日语对余野维说):“他不是祸神。是人!你别迷信了!”
余野维大怒。
文职人员甲这时跑了过来,说:
“在病房里发现了无线电广播收音机。”
他把一个用水桶改制的收音机递给余野维。
余野维拿过来看着。
余野维(对劳伦斯):“你是在这里过夜的。你得提供证词。”
劳伦斯(闭上眼睛):“啊!上帝呀!”

紧闭室的入口
八岛出其不意地来到哨兵面前。
哨兵(惊讶地):“谁?!”
八岛:“借一下钥匙!”
哨兵:“我跟您一道去吧。不能给您。”
八岛:“是所长的命令!”
哨兵:“所长今晚不来吗?”
八岛由于惊异,一时不知所措。
八岛:“所长会来吗?”
哨兵:“每晚都来。”
八岛:“干什么?!”
哨兵:“巡察呗。还用说吗?!”
八岛:“最好还是把钥匙借给我!”
事不宜迟,他决心要用力把钥匙夺过来。
哨兵(不服从):“住手!”
八岛:“你小子!”
他突然拔出刺刀刺进哨兵的肚子里。
哨兵倒下。哨兵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挂在腰间的钥匙,八岛把钥匙从哨兵手中摘下来,走到里边的门前。
八岛打开锁,系上缠头巾走了进去。

禁闭室
八岛来到塞里阿兹的单人牢房跟前。
还没有睡着的塞里阿兹,装作熟睡的样子。
八岛打开锁进来了。
八岛:“喂!”
八岛打算怎么干呢?
打算当场把他杀死呢,还是打算拉出去处决呢?八岛没有拿定主意,这使得他不知所措。
焦急之下,八岛一下子拔出刺刀捅了过去。
塞里阿兹来一个大翻身闪了过去,抄起当被子使用的地毯把八岛蒙上,用手做刀砍起来。
八岛象积木似的塌下去了。
塞里阿兹拾起掉在地上的刺刀,亲了亲地毯就把它夹起来走出去。
塞里阿兹:“劳伦斯……劳伦斯!”
他喊着。
塞里阿兹走进营房紧里头。
塞里阿兹:“劳伦斯!”
正在叫着,仔细一看,劳伦斯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塞里阿兹:“咱们散步去!”
于是用刺刀切断绳子。
劳伦斯:“杰克!”
塞里阿兹:“天哪,好了,从这里出去!我扛着你走。”
塞里阿兹把劳伦斯抱起来。
劳伦斯:“不行,地下铁通不到这儿。”
塞里阿兹:“没关系!这里有余野维大尉送的波斯地毯。”
劳伦斯:“不行……”
然而塞里阿兹一个箭步就蹿到门外去了。
劳伦斯:“你的脚不会听你的话。”
塞里阿兹:“那我就背个日本兵吧?他会比你轻得多。”
劳伦斯(笑着):“杰克,你直蠢。”
塞里阿兹怀着一种希叙乌斯(注6)的心情和表情,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
可是余野维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塞里阿兹放下劳伦斯。
塞里阿兹:“您是来取地毯的吧?”
说着把地毯放下来。
塞里阿兹握着刺刀摆出的那一副无懈可击的预防架势,俨然象一位古代的战士。
开始,余野维不眨眼地凝视着塞里阿兹,他的内心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议的透明的昂扬的情绪,于是他怀着一颗绽开喜悦之情的心,拔出军刀,摆好姿势,把剑尖瞄准对方的眼睛。
余野维想塞里阿兹是做得出的!
但是在塞里阿兹的碧蓝的眼睛里燃烧起来的火焰熄灭了,他握着刺刀的手垂了下去,刺刀插进地里。
余野维(用英语):“为什么不交战!打死我,你就自由了。”
但余野维心中明白他说的话是不现实的。
塞里阿兹也仿佛心照不宣似的淡淡地微笑着。
这时,原带著部下出现了。
余野维放下剑。
原:“我杀了他!”
说着就拔出手枪,准备向塞里阿兹射击。
余野维走到原的面前。
原惊愕地盯着余野维。
劳伦斯(仍倒在地上,向塞里阿兹说):“余野维好象有点喜欢你。”
余野维(他没有看塞里阿兹):“回房间去。”
原:“是!”

八岛捂着被塞里阿兹打断了的右手,坐在余野维面前。他不能端坐,蠕动着身体痛苦地说。
八岛:“我没有任何理由为自己开脱。从一开始我就决心要为自己的任意妄为付出代价,愿以死谢罪。”
余野维:“能用左手剖腹吗?”
八岛:“能。”
八岛从地上拔起塞里阿兹插进去的那把刺刀,勉强用左手握紧了它。
余野维(沉痛地):“为什么你要杀他。”
八岛:“队长殿下,那个男人是搅乱队长殿下心灵的恶魔。”
八岛将刺刀捅入肚子里,然后将自己的全部体重都压在刀上,他断气了。

剑道场兼审讯室
植木把劳伦斯押送来。
进到屋里以后,劳伦斯看到里面设了一个小的祭坛,原正坐在祭坛前念经。
余野维坐在祭坛旁边。
劳伦斯往祭坛方向走过去,余野维指示他坐在他的对面。
余野维(看着劳伦斯的坐姿,用英语):“啊,能正襟危坐,一定大有作为。”
劳伦斯:“您的部下不蛮横动武,我还能坐得端正些。”
劳伦斯看着祭坛。
余野维:“余野维的侍从。昨天晚上剖腹了。自杀不会给家属抚恤金。所以原要按光荣战死来呈报。这是他的葬礼。”
劳伦斯:“原军曹很亲切啊!”
余野维:“托原的亲切之福,你的妻子也可以从英国军队得到年金。”
劳伦斯(受到冲击):“畜生!”
劳伦斯端坐着的身子不由得想站起来。
啪的一声!植木的竹刀打在他的背上。
植木:“坐正!”
劳伦斯无可奈何地正了正姿势。
余野维:“本军官今天早晨已经签署了原的文件送到雅加达司令部去了。批件很快就会下达。等收到批件后,随时可以处决你。”
劳伦斯:“这样一来原军曹就高兴了吧?"
余野维:“是你把收声机带到收容所啦!”
劳伦斯:“您总该知道这是撒谎。”
余野维:“撒谎?不是你是谁?我们必须惩办一个人,不惩办是不行的。”
劳伦斯:“为什么?你们宁愿不惩办罪行,而惩办一个无辜的人吗?”
余野维:“是的。”
劳伦斯(愤怒地):“原来如此,有罪行就得惩办。因此我就非死不可吗?你们不管惩办谁都可以吗?”
余野维:“正是这样。”
劳伦斯:“说不定您是吉伯和萨里万那出戏的祟拜者吧?”(注7)
余野维:“什么?”
劳伦斯:“我大概想错了。你们那样做是要我为你们信奉的秩序而死吧?”
余野维:“对了。你终于懂了。为我而死。”
劳伦斯:“懂了。不过我不会为你去死。我若是撒谎你就满意了吧,原军曹?!我若是撒谎说收音机是我带进来的,你就心满意足了吧,原军曹!”
原面不改色,继续读经。
劳伦斯:“原军曹!”
说着他要站起来。
植木用竹刀砍他。
劳伦斯倒下去。
余野维:“罢了!”
他制止植木再砍下去。
劳伦斯坐正。
汗从他的前额流出来。
余野维开始跟着原低声念经。
劳伦斯几乎要全倒到地上去似的。不过他想挺住。
继续念经。
劳伦斯用他那模模糊糊的目光看到,不论在余野维的眼里或是原的眼里都溢满了泪水。
劳伦斯再也忍不住了,于是便使尽他剩下的全部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劳伦斯:“这就是你们的神的本性。污秽的神造出你们这群家伙来!最好让你们在肮脏的地狱里烂掉!”
劳伦斯跑到祭坛前边,发疯似的把祭坛翻倒。
被惊呆了的植木一下子扑到劳伦斯背后,从他的腋下伸出双手勒住他的脖子。
余野维:“算了,带回牢房!”
植木:“是!”
劳伦斯:“等等,你们怎么处理塞里阿兹?”
余野维:“和你没关系。”
劳伦斯:“不会因为带收音机进来这样小事把塞里阿兹处死吧?”
余野维:“你的朋友己经让我失望了。死前你想会会他吗?”
劳伦斯点头。

禁闭室中
劳伦斯由植木率领的几名士兵押送着,走进塞里阿兹隔壁的一个房间里。士兵们的脚步声在远处消失了。
剩下了劳伦斯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
(声音)“劳伦斯!”
传来塞里阿兹的声音。
劳伦斯:“杰克!”
他欣喜若狂地想要移到墙壁跟前去,但因为身上有伤疼得不能动弹。
塞里阿兹(声):“劳伦斯,你那间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劳伦斯:“你稍等一下。”
说着爬到墙边来。
劳伦斯:“发生了点变化。我估计错了。”
塞里阿兹:“噢……没有救了吗?”
劳伦斯:“啊?”
塞里阿兹:“你认为没有办法了吗?”
劳伦斯:“都是那个倒霉的收音机搞的……余野维讲了一件很奇妙的事。他说‘你的朋友让我失望了’。”
塞里阿兹:“究竟怎么回事呀,这帮家伙怎么会成这个样子的呢?”
劳伦斯:“不明白。他们是充满不安全感的国民。单个的个人什么也干不成。所以整个集团都发疯了。真想让他们别再揍人啦。我对日本人个人并不抱恶意。”
塞里阿兹:“是这样。不过劳伦斯你的名宇是什么?”
劳伦斯:“约翰。”
塞里阿兹:“约翰……是约翰·劳伦斯喽。晚安,约翰·劳伦斯。”
劳伦斯进入梦境。
塞里阿兹靠着墙,陷入自己的思念中。

单人牢房
在黑暗中听到了叫声。
劳伦斯从极短暂的睡梦中醒来。
塞里阿兹(声):“约翰,你怎么了?”
劳伦斯:“做梦了。女人的事……”
塞里阿兹:“我听着象喀嚓砍了一声似的。”
劳伦斯:“和这个人,只见过两面。”
劳伦斯慢慢坐起来,靠在墙上。
劳伦斯:“去年的圣诞节。在新加坡陷落前不久,大街上和旅馆里到处都是逃难模样的人。在这些人当中,只有那个女人与众不同。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我是很害怕的。当我们谈到战争的话题时,那个女人要求我说实话,我说了。第二天一早,我们本来约好一道用早餐的,但在她还没来以前我被派到别处去了。日本军一登陆就开始交战了。几天后,当我又回到那个旅馆的时候,原来那个女人还在那儿。特别奇怪的是,还是在和我分别时的那同一个地方。就好象是她刚刚出去买了一盒香烟回来了似的……杰克,我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

塞里阿兹的单人牢房
塞里阿兹没有回答。他抱着两膝靠墙一动不动地坐着。
塞里阿兹的耳中响起了一首歌的声音。这是一首具有新西兰的朴素而透明的旋律的曲子。
“跑吧,跑吧,
在阳光下,跑吧,在月色中,
跑吧,跑吧,穿过黑夜……”
当他感到微微地听见了这歌声的时候,它却又立即消失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模糊地听到了一个少年叫他的声音:
“杰克!”
然而,他身边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塞里阿兹突然象火焰熄灭了似的感到一阵孤寂。
劳伦斯(声):“杰克,你在吗?”
塞里阿兹:“噢,在呀!”
劳伦斯(声):“你怎么了?”
塞里阿兹:“过去的事了。多少次,有多少次。该我说了吗?约翰?”
劳伦斯(声):“是的。你坦白吧。”
塞里阿兹:“遗憾的是,我没有经历过什么了不起的罗曼蒂克的插曲。我的专长是背叛。”

庭院中的花园
少年的塞里阿兹(12岁)在找他的弟弟,他来到花园里。万紫千红的鲜花在朝阳中争芳斗艳。
从花园的中心送来弟弟的沁人心脾的歌声:
“跑吧,跑吧,在阳光下,
跑吧,在月色中,
跑吧,跑吧,穿过黑夜,
遥远的地方燃着火光,为了我长久等待的人儿。”
塞里阿兹发现了正在给花浇水的弟弟,走近他身边。
弟弟(6岁)金发、白皮肤,他那双大眼睛,透明般湛蓝,在他的后背上有个瘤子。
弟弟(注意到他):“杰克!”
塞里阿兹:“你怎么会有时间为这首诗作曲的呀?”
弟弟:“在哥哥去学校的时候呗。”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塞里阿兹,过了一小会儿,又去浇花了。

教堂
塞里阿兹和弟弟在教堂里。合唱赞美歌。他们两个人后边的一家人用很高的跑了调的声音唱着。弟弟捅了一下塞里阿兹。
弟弟(小声地):“哥哥,跑了两个音程。”
塞里阿兹笑了。
弟弟也咯咯笑着。
塞里阿兹:“嘘!”
嘘声使得那跑调的声音显得更加可笑。
身后的一家人用严厉的目光瞪着他们。

村头的小道
塞里阿兹?

 4 ) 这爱身穿着被禁止的颜色……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是日本自黑泽明之后最具国际影响的著名导演大岛渚1983年的作品。
提起大岛渚,这位最具争议和才华的“新浪潮导演”,我们可能马上会想到他1976年的那部惊世骇俗的作品《感官王国》。在这部电影中,大岛渚为追求真实感而要求演员做真正的性交,而且对各种生理、心理的变态性行为也不加避讳地直接表现出来,使这部有着唯美颓靡风格的电影成为了情色电影中的经典。
很多导演经常因为自己的某部作品过于引人注目,而导致自己的其它作品被人忽略,就像提起黑泽明一些人就只会想起《罗生门》一样。
大岛渚同样遭遇了这种情况,实际上从他在1959年执导自己的处女作《爱与希望的街》开始,直至2000年执导《御法度》为止。在这40多年的时间里导演了诸多优秀的电影,而这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就是其中的一部杰出作品。

首先这是一部世界各地的乐迷们不能错过的电影,因为英国著名摇滚歌手戴维•鲍伊(David Bowie)是其中的主演之一,而与他演对手戏的则是日本著名音乐家坂本龙一(Ryuichi Sakamoto)。鲍伊本人的舞台形象正像他多年以来的音乐风格一样华丽善变,而这时的坂本龙一更是年轻俊美且才华横溢。影片中两人共同演绎的暧昧晦涩的同性之爱,自然让他们遍布世界各地的乐迷充满了好奇与想象。
而且在影片中,那时还很年轻的北野武也饰演了一个主要角色。北野武在影片中虽饰演一个时常凶神恶煞的日本军官,但还是掩饰不住他稍显稚嫩的青春本色,尤其当他喊出那句“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时——联想到他中年之后执导或主演的那些有着残酷冷峻风格的电影,让人真的不禁怀疑在时间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可怕的东西……
同样让人兴奋,或者甚至可以说比影片本身更令人沉迷的是这部电影的原声音乐。其中的一曲,由坂本龙一和原“日本”(Japan)乐队主唱戴维•西尔维恩(David Sylvian)合作的那首《禁色》(Forbidden Colours),更是有着夺人心魄的销魂魅力。
由戴维•西尔维恩创作的《禁色》的歌词,如古老的圣经诗篇般优雅凝重,其中弥漫着天荒地老的永恒意味,更是倾泻出巨大的美感。
而坂本龙一的编曲则是唯美低婉、催人泪下的深情之作。但这竟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这部几乎没有女人出现的电影的配乐。而音乐中的那种过于奢侈的深沉情感,让人不禁对影片中坂本龙一和戴维•鲍伊共同演绎的同性之爱产生难解的魅惑……

这部电影是根据英国作家劳伦斯•范(Laurens van der Post)的小说《种子与播种者》(The Seed and the Sower)改编的,有的版本也将它译成《俘虏》。
这部电影也是在前文提到的三位主演的某种意义上的“处女作”:它是戴维•鲍伊和北野武的电影处女作;也是坂本龙一的电影处女作和电影音乐处女作。
戴维•鲍伊这个自认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应死于孤寂的出卖世界的男人,在1983年已经是获得巨大个人成功的艺术家。而在他出道最初,由于自己的歌曲不受欢迎,他曾退出音乐界两年之久。在此期间,他积极参与佛教活动,几乎要削发为僧。还好他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否则这世界将只多了一位金发碧眼的英国僧人,而却少了一位魅力四射的双性太空人——这个自“披头士”乐队解散后英国最具影响力的摇滚歌手。鲍伊在1970年推出了使他成名的专辑《出卖世界的男人》(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专辑同名歌曲有着鲍伊冷酷的典型唱腔和阴暗的吉他旋律,表现了一位活在世界边缘的男人,在求死意志的阴影中的晦暗心境。在这张专辑面世23年后的1993年的冬天,Nirvana的柯特•科本在纽约的那次著名的“不插电”演出中翻唱了鲍伊的这首成名曲,某种意义上,科本应该是另一个出卖世界的男人。

北野武则正是由于这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而走向了影坛,并在日后成为又一位大师级的日本导演——应该说大岛渚就是北野武的领路恩师。在17年后的2000年大岛渚执导的另一部作品《御法度》中,北野武与他的老师再度合作。在年迈的恩师面前,已经功成名就的北野武,有时竟帮忙搬运着片场需要的道具——在这小小举动中,无疑反映了北野武对恩师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
同时担任主演及电影配乐创作的坂本龙一,在1983年刚刚步入而立之年。这位和张国荣一样拥有着一双美目的男人,据说在现实生活中,有着和他在这部电影中饰演的角色相同的性取向——当然这是他的个人隐私,可或许正因为有着类似的情感体验,他才能创作出《禁色》这样感人的唯美之作。作为坂本龙一电影音乐的处女作,《禁色》显得过于完美了。甚至连坂本龙一本人日后的创作,也难以超越自己的这次创作。虽然若干年后他为《末代皇帝》(The Last Emperor)创作的电影配乐为他赢得了奥斯卡最佳配乐奖,并登上了他个人事业的巅峰。因为对于他来说成功可能只是别人眼中的事,而他自己的艺术以及蕴含于其中的个人的情感体验才是最为珍贵的。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体验,在大岛渚的那部同样以同性之爱为题材的《御法度》之中,他也和北野武一样,再次与之合作,为影片创作了同样动人心魄的电影配乐。

故事发生在1942年印度尼西亚的爪哇岛上的日军战俘集中营,这个集中营由所长夜井上尉和原上士主持事务。
由坂本龙一饰演的夜井上尉,是一位有着理想主义心理倾向且年轻有为的日本军官。而由北野武饰演的原上士则是个一味强调武士道精神的强悍之徒,他对待俘虏和自己的士兵都非常残酷严厉,但对朋友又不乏恻隐之心。
英军俘虏劳伦斯虽然不是俘虏队长,但因为熟悉日语和日本文化而成功地斡旋于日本军人和战俘之间,成了东西方文化矛盾的缓冲剂和协调者。
戴维•鲍伊饰演的英国军官杰克,则是一个自信且有着神秘感的英俊男人,在片中他某种意义上就是自由和信念的象征。杰克的出现让有些自恋的夜井上尉为之迷惑,并对之有了模模糊糊的且充满了自我厌恶的同性之爱,从而慢慢走向了自毁的命运。
实际上,这时他们所在的战俘集中营里盛行着同性恋,虽然原上士也说作为一个日本武士不会害怕同性恋。可是道德上的自我厌恶的禁忌感,以及认为同性恋情会削弱他们自身男子气概的潜意识,让这种同性之爱变成了不敢说出其名字的“禁色”。
而夜井上尉和原上士对集中营中有同性恋行为的士兵都进行着严酷的惩罚——这其中他们更是疯狂地命令其中的一些人剖腹自杀谢罪……

影片中除了勾勒出男人之间这种隐秘的同性之爱外,也刻画了男人之间的另一种情感,那便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例如劳伦斯和原上士之间的友谊,以及劳伦斯和杰克之间的友谊。但由于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战争年代,无论是同性之爱还是友谊,都交织着巨大的冲突,尤其是西方的价值观、宗教观及其人文传统,与军国主义这种日本传统武士道精神的现代变体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贯穿了整部影片。
而冲突的极致爆发是夜井上尉准备处死英军俘虏的队长的举动,而这一举动也引发了这部电影的华美高潮。在夜井上尉举刀默语准备行刑时,杰克静静走到了夜井的面前,在被夜井推翻在地后,杰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再次走到夜井的面前。这是杰克扳住了夜井的双肩,在所有日军及战俘的注视下,轻轻地亲吻了夜井的左右面颊。而夜井也在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所带来的极度情感震撼之下,整个身躯摇摇欲坠,终于在一声羞愧的呼喊之后瘫倒昏迷在地。
队长虽因此获救了,杰克却受到了惩罚,他的身体被缚后被埋在土中,只露头在地面呼吸等死。就在杰克死去的那晚,夜井来到了他的身后,用剃刀仔细地割下一缕杰克的头发。在将那缕头发小心地收藏起来后,夜井走到杰克的身前向他行了一次庄重的军礼,然后转身离去。而此时一只白色的飞蛾,落到了在月光下已沉入死之迷乱的杰克的面颊上……

战争结束后,在夜井作为战犯被处死之前,他委托劳伦斯将杰克的那缕头发,祭在自己故乡的神社之中。他终于到死都无法忘记他深爱过的却被自己下令处死的那个男人,他要让神来见证他至死不渝的爱,虽然这爱身穿着被禁止的颜色……
在影片结束前,劳伦斯去探望了原上士,这时他成为了战胜国的军官,而原上士则和已被处死的夜井上尉一样成为了战犯,虽然此时两人的身份已经互换,可他们还是像老友重逢那样喜悦。
两人又重新提起了夜井和杰克,并共同回忆了四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在劳伦斯准备推门离去之时,原上士再次忘情喊出那句:“Merry Christmas,Mr. Lawrence.”……

 5 ) 色,禁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拍摄于80年代,讲述的故事发生在40年代,某些段落却有些60年代的意味:用花草来对抗枪炮,以亲吻来阻挡暴虐,一厢情愿徒劳无功之余,倒也是最纯粹的反暴力。本片所描绘的部分场景、及其背后可能隐含的一些观点,或许已是一个日本导演在此类题材上所能抵达的极限——指望出现反戈一击的场面是不现实的,大义灭亲的十字架,一旦背负,便会被自己所在的部族冷落、乃至流放。因此,尽管有些话要通过英方演员之口才能表达、尽管贴了个同人之爱的标签,这部旧片的立场已属不易。
    公平地讲,给这部电影烫上太多意识邢台方面的印记,并不完全适合。除了时代背景和断袖之爱这两大主题,文化差异方面的展示也同样突出:在对待生死的问题上,在精神还是物质的问题上,在纵欲和禁欲的问题上,在面子和里子的问题上,日本看守和英国战俘之间几乎是截然相反的世界观。能对这两种价值体系都有所了解的,只有片名里提到的那一位。所幸的是,几个主要人物当中,劳伦斯先生最终还是活了下来,这让故事的结尾多了些许亮色:他是看得最多的一个、也逐步开始看得透彻,却又不标榜自己绝对正确。毕竟在东边和西边之间,很多东西不是光凭几句外语就能整明白的,就象Jack Celliers在北非时的外号“Strafer Jack”(强击机杰克?),劳伦斯就很难找到一个对等的词,来向世野井解释清楚这到底是个啥意思,而日语里那个据说用于惩治“精神懒惰”的gyo(修行的行?),也让丈二身高的英国佬们摸不着头脑。
    当然,在某些问题上,不同的文化圈子也会拥有相同的价值取向,就如影片中坂本龙一对大卫-鲍依的那种感情,不管放到哪,都要烙上禁忌的颜色。
    开场不久的法庭戏,世野井几乎是一见钟情式地被Jack Celliers(简称JC)秒杀,并非全因这哥们玉树临风电光四射,还应当包括JC气场里的独立不羁:被抓了俘虏还这么理直气壮正正堂堂,对于时刻把个“耻”字挂在心头的日本人来说颇为不可思议。这倒不是说英美人不知羞耻,关键在于,日式的“耻”,更多的是个体脆弱心理的外在表现,说穿了就是自卑感作祟,所以才象患了强迫症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告诉别人“俺们的身材固然比较sorry,但这妨碍不了俺们精神上的高大”。世野井如同经过精心修剪的盆栽植物,偶然撞上棵在野外茁壮生长的高大树木,立马为之心动,实在情理之中。
    随后便是一出刀下留人,又仿佛是鬼使神差,他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地头,一方面好生照顾他关心他,另一方面却不断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持得住——这种180度分裂的精神状态,即使对于日本人来讲,也是无法长久保持下去的,心理防线的最终崩溃只是个时间问题。世野井试图通过研习剑道和高声吼叫来彰显自己的阳刚与决绝,恰恰衬托出其内心那种此地无银式的柔弱,更糟糕的是,用直面死亡的方式来碾压欲望,并不能使当事人成为一尊神,反而会朝着另一个方向急剧坠落。
    果不其然,一番静心打坐,换来的是一出杀鸡儆猴的闹剧,直接造成韩国看守金本和荷兰俘虏德容的死亡。世野井这么做是想震慑一下始终不肯提供技术合作的英军老大,不过也不排除借惩罚别人来扼杀自己心中的某些萌芽,殊不知这样做其实是在自断退路,等于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绳子。
    紧接着,世野井上尉宣布英日双方一起来“修行”,48小时不进食,以示清心寡欲。这种鸡同鸭讲的命令自然不会有任何作用。出人意料的是,JC以祭奠死者为由,用红花做掩护,偷偷地为大家带来了很多馒头。尽管缺乏交待,但馒头的来源只有一种可能——这是私下里对心爱之人网开一面的做法,典型的东方式标准。不过,在如何正确把握事物阴阳两面的问题上,西洋人总显得一根筋。JC就不领这个情,带走了一堆馒头不算,估计还顺手拿了个收音机,这就彻底把事儿给整黄了——同样一件事情,是搁在桌子底下进行,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到台面上做,其实是天差地别。JC把世野井放在火上烤,本没什么打紧,只是这不可避免地会把别人拖下水:嫌疑对象就这么两个人,为了保住你就得栽给他,不幸的劳伦斯同志成了必然的替罪羊。而在抱着传统荣誉感不放手的英军老大看来,世野井处心积虑想要撤了他带头大哥的位置,而劳伦斯完全可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JC的馒头亦是拉拢部下的手法之一。
    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本地头的长官对某位俘虏有着另类情感这一事实,知道的人越来越多。首先有所觉察的是世野井的勤务兵,此君深夜刺杀JC未遂,后引咎自裁;当JC抱着劳伦斯一块逃跑的时候,跟来探望他的世野井撞个正着。北野武饰演的原上士闻风赶来,打算处决这两个越狱者,世野井却转身挡在了枪口前——等于向所有的看守表明了自己的取向。但这件事总得有个收场,因此就有了让劳伦斯大跌眼镜的处理决定,世野井和原上士把私藏收音机的罪名安在了他这个无辜者身上,打算判他死刑。劳同志体会了半天,终于开了窍,敢情日式的处理遵照如下原则进行:如果出了岔子,第一重要的是有人为此受罚,至于处罚对象是否真的有罪,其实并不重要。说到底,为了维护整个系统的秩序感,个人的是非曲直可以忽略不计。绝望中的劳伦斯发了一回飚,他冲过去掀翻了供放着牌位的桌子,脱口而出一段只能由英方演员来说的台词,首当其冲的一句:是你们信奉的那些混账的神,是他们让你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照这个趋势,劳伦斯同志铁定是死路一条。但在热浪滚滚的圣诞之夜,奇妙的事情居然发生了:不知是不是喝得太高的缘故,满面油光的原上士颠三倒四地自封为圣诞老爹,自说自划地把JC和劳伦斯都给放了。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原上士出身乡土,性格残暴兼粗俗,但为人绝对不傻,山山水水看在眼里,也能折冲樽俎一番。他知道自己的上司喜欢JC,也知道劳伦斯躺着中枪,冤屈直逼窦娥,所以就得在不打乱牌面的情况下,私底下做点手脚。等到翌日原上士向世野井上尉汇报情况,便是一出标准版的周瑜打黄盖:收音机不是JC拿的,劳伦斯亦属无辜,一切全怪一个莫须有的某某,而这个人,因为俺实在气不过,已经把他给做掉了,至于为啥到现在才报告,是因为昨晚圣诞夜,俺喝得有点高——这一点上俺的确是错了,甘愿受罚。有这么好的一个台阶,世野井上尉自然是顺坡就下,当然表面上还是要斥责一番的:作为处罚,要关你几天禁闭,期间可不许再喝酒哟。值得一提的是此处的一个细节:明罚暗赏之时,世野井递给原上士一根香烟,后者虔诚地领受,并安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影片对于这根烟有过一个特写,上面清晰地印着代表皇室的菊花图案,结合先前劳伦斯发飚那场戏,不知是否有所指。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皆大欢喜的结局,注定会象风暴之前的宁静那般短暂。不过在影片最动人那一幕上演前,还是有一些铺垫的工作要做。其一是这场戏的中心矛盾:世野井要求英方提供擅长使用武器和爆炸物品的技术人员的名单,而英军战俘里的带头大哥始终不肯屈膝,同时坚决不让出俘虏群老大这把交椅,这就让世野井动了杀机。问题在于,一旦砍了原来的指挥者,谁来接替他的位置?兼顾军衔和人望,答案只能是Jack Celliers。某种意义上讲,世野井是在为JC的上位扫清障碍,但在客观上等于是陷JC于不义。
    铺垫之二是世野井的心理疙瘩。按照他对劳伦斯的表述,他跟发动二二六兵变的那批少壮军官属于同一派别,事前因职务调动,最终逃过一劫。而他的很多旧时同伙事后都被处决——他是那个派系的落单者,他欠他的团体一条命。与此同时,他的情感取向早已将其流放到了集体价值观的边缘:极度渴望融入自己所属的部落,却又时刻担心会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从而被整个部落鄙视和遗弃。颇为讽刺的是,最能理解这种挣扎的,是他面前的冤家JC。
    铺垫之三、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JC心里面的那块疙瘩。原来貌似自由不羁的JC,也是个被自己的过去所深深困扰的人。年少之时,为了站在多数人这一边,他背叛过自己那个高八度童声的弟弟:明知高年级的学生今天会联合起来公开羞辱他的兄弟,JC却选择了鸵鸟政策,龟缩在实验室里面装聋作哑——他弟弟说的对,JC打心底里为有这么个男身女音的家族成员感到羞耻。JC告诉劳伦斯,他的弟弟从此再也没有唱过歌,而他自己又怎么样呢?30多岁,单身,中产阶层,事业有成,除去这些外在的标签,他什么都不是。所以在战争爆发之后,他便积极地投入其中——怀着某种难以名状的释放感。这大概是战争在初期对平民最大的吸引力:不管过去有多少不堪,都可以被时代的洪流冲刷得无影无踪;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金龙身上闪闪发光的一块鳞片,而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是是非非压弯了腰的跳蚤。
    综上所述,才有了后来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当着敌我双方所有人的面,JC在世野井的左右脸颊烙下自己的亲吻,为两人带来了共同的解脱,付出的代价是JC的生命。这种飞蛾扑火的自毁式举动,其实更接近日式的审美习惯。但仔细一想,此情此景,于公于私,若想两全,除非自我牺牲,的确没有第二条路可走。JC以彰显禁忌之爱的方式,保全了自己对所在团体的忠诚——他谁都没有背叛。正因如此,在JC被埋入黄土之后,多愁善感的世野井偷偷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珍藏起来,但于最终的告别仪式,仍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影片的结尾是点睛之笔。四年后战争结束(日式的胜利果然不会长久),世野井和原上士先后被处决。在原上士面对行刑队的前一天晚上,劳伦斯同志前来看望他。风水轮流转,当年囚徒和看守的身份,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两人谈话所用的语言,也从日语变成了英语(很难想象原上士会读书学外语)。此处的几句话颇有言外之音:
    原:(行刑)是在明天。
    劳伦斯:如果由我来决定,我会释放你,让你回到家乡去。
    原:谢谢,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明白一点,我跟其他士兵所犯的罪并没有什么两样(也就是说:干嘛非得挑我?)。
    劳伦斯:你是那些认为自己绝对正确的人们选出来的牺牲品,就如同当年你和世野井上尉认为你们完全正确一样(各打五十大板)。事实是,世上无人绝对正确。
    临别之前,两人回忆起了四年前那个特别的圣诞夜。东方的规矩有时显得混沌一团没有原则,但其间亦有着微妙的通融和宽厚;西洋人的规矩固然讲究合乎人性,一旦落到实处,却又是怎样的一种僵硬与无情。劳伦斯当年下狱,看似是要命的事情,原上士只多灌了几杯清酒,立马就当没事一样给了了。时移势易,今日在劳伦斯这边,却是断断不可能的了。不由让人感慨:与其拿起刀枪你砍我我砍你,还不如当年就这么一直醉下去,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最后提一下本片的主题曲《禁忌之色》。粗粗一查发现,从坂本龙一到理查-克莱德曼,各种版本竟有数十个之多,绝大多数自然是不痛不痒浮皮潦草之作,原曲里的百般纠结和挣扎无从体现。其中最不舒服的是宇多田光的版本,节奏轻松得让人不安,仿佛是分隔在东京和纽约的一对年轻恋人在电话里打情骂俏。倒不是大叔我上纲上线,这样的改编就如同酒足饭饱之后去电影院看别人饿殍满地,总显得不够厚道。

 6 ) I love it

这部电影的看点并不在David Bowie这条变色龙身上。他的蓝眼睛虽然慑人心魄,却不如那个乍看之下让人恶心的原上士两个小时内的变化。
最开始,原上士是虚弱的,虽然他的脸上泛着油光,他的手上时时握着军刀。他是残暴的日本精神代表。暴力,是因为恐惧的存在。在一个镇定自若的眼神之下,小日本只能用枪、用皮靴、用五个人全身的力量来抵挡一个正气的眼神。与其说,他们是在齐心协力痛扁不“尊重”他们的战俘,不如说,他们企图用拳脚掩盖灵魂上的污垢。劳伦斯说:“日本是个焦虑的民族,他们必须在一起才能做事,所以他们都疯了。”。他真是个日本通。
David Bowie扮演的沙林斯上校头一次见到他时说:“好滑稽的一张脸,眼睛挺漂亮。”。圣诞夜,这个长相猥琐的家伙却笑着将劳伦斯和沙林斯两人的自由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了他们。他说:“Merry Christmas,劳伦斯。Merry Christmas。”影片的结尾处,他戴着佛珠,踩着布鞋,脸上不再有油。在他将被处死的前夜,他竟然笑得如此祥和。他说:“Merry Christmas,劳伦斯。Merry Christmas。”画面定格在他腰果般的小眼睛和有些发黄的牙上,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似乎都透出明亮的圣光。阪本龙一的音乐响起,那一瞬,我差点哭了。
从字幕上看,David Bowie似乎是主角。从电影里看,他不是。沙林斯少校的存在,只是为了激发夜井上尉的欲望,一份Fobbiden Love。
夜井上尉原本貌似很有人性。他总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战俘和平相处,并不刁难。但他毕竟是个日本人,深受日本礼数影响。小日本僵硬呆板的敬礼之下,是无数压抑着的欲望。老子说的“无为”、“无欲”,并非压抑,而是真正的释放。所谓虚怀若谷的“空谷”,便也是这个意思了。若强行克制,便给了“魔”以滋生的机会。在圣歌与军刀之下应当如何选择?当黑色与蓝色的眼珠同样泛着坚定不屈的光芒时,应当如何选择?夜井心中的魔不断壮大,终于让他偏执地做出一系列了非人性的举动。走火入魔的夜井在深爱的沙林斯少校出格的吻中达到顶点。当沙林斯少校被埋在土中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时候,魔消褪了——夜井割下了心爱的蓝眼睛男人一撮金黄的头发,并向他行了军礼。但他毕竟是个日本人,深受日本礼数影响。所以多年以后,他在临死前将这撮头发交给了劳伦斯,要他将此献给神社。那时候,他与劳伦斯的角色已经互换。

劳伦斯说:“是你们的神,是你们那些该死的神。你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愿他们在地狱中腐烂!那些该死的神!”我想,这句话当是对日本所谓的精神、信仰最好的阐释。
我不得不说,大岛渚是有勇气的。他敢于正视自己民族的劣根性。他将所谓大和民族曾经犯下的罪、至今仍有的残暴,暴露给全世界的人看,好叫大家晓得,日本,这个令(中国)人鄙视的国家,并非全然都是一群畜生。
片中东西方文化的冲突十分强烈,关于人性、关于死亡、关于信仰都有很好的处理。正如阪本龙一用日本的民族乐器,谱写了西方味十足的忧郁配乐。

 短评

军国主义的冷酷与日本武士道精神的严苛也无法掩盖原始的真实爱欲,那恶灵的惊世一吻,扰乱了武士的心,瓦解了一切阻碍本我的伪饰之物。让亡人发丝伴随夜井的灵魂回归故土,让安放的思绪也随风而逝,来年开出的鲜花将不必再面对刺刀,而只需迎接所爱的人|若能使时光回溯,请再为鲍伊剃发一绺。

7分钟前
  • 糖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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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曲啊这是T_T

8分钟前
  • Yola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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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龙一简直太禁欲了好么!禁欲系男主最容易被一点点擦边球的甜头撂趴下了好么!事实证明他也确实被撂趴下了好么!我靠这片儿实在拿人!

10分钟前
  • 大-燕-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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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Bowie那一吻,我怎么看着想笑,哈哈哈

11分钟前
  • 扭腰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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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有一堆篝火,在为久候之人燃烧”

12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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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北野武坐在那里,剃了光头,笑着说:我想一直醉下去。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眼睛就红了。谁能想到看这部电影居然被北野武打动啊!

13分钟前
  • 老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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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是摩羯座大集合,大卫·鲍伊,北野武,坂本龙一,都是摩羯座。

15分钟前
  • 内陆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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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实在是一个焦虑的民族啊,动辄陷入集体疯狂,切腹就跟切西瓜一样。不同文化对尊严和价值的理解隔着千沟万壑。那一吻是否也是对童年的救赎?憨直可爱北野武...

19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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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们吧,搞音乐就搞音乐了还来演戏,演戏就演戏吧还长得这么美。

20分钟前
  • 🍬Can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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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伊的吻,释放和复苏了Yonoi 囚禁的灵魂,也拯救了自己与诸人。日本民族普遍的焦虑的背面,是深重的压抑与克己,在他们的各种道与主义里,找不到“我”这个字,从而也看不到“人”。大岛渚非常敢下狠手挖病根。

25分钟前
  • 匡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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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是JACK在YONOI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并持续表现;副线是LAWRENCE在HARA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持续隐藏,在酒醉时和最后的会面时展现,并压倒一切。压抑的同性情感(爱情与友情)与不同背景的文化差异/思维方式交织在一个颓丧、隔绝、无望的背景之中,令人叹息。配乐无疑神来之笔,神秘、清澈、徘徊。

28分钟前
  • 後進青年王舒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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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ND, 36岁穿上校服还是16岁样,偏心成什么样儿啊

32分钟前
  • nihaoma
  • 还行

jack被埋在土里的镜头难道我小时候在大荧幕里看到过?总之坂本龙一太帅,太帅了!!

33分钟前
  • 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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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Go back!Go back!”“么么”

35分钟前
  • 恶犬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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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是“协犯”的年轻士兵,在恋人死后咬舌自尽;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爱上敌人的军官,割下了一络爱人的头发;没有勇气捍卫残疾兄弟的男孩,最终站出来保护战友。战争之下两种文化观念的碰撞幽默又残酷。画着菊的香烟在内敛者的手中燃烧,刀一次又一次地挥向自己。

38分钟前
  • AyatiBola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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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不认为这片子想讲的是一个凄美的同志故事,我觉得在战争年代士兵基本都被迫成了gay,这是一个历史问题。片子讲的是东西方文化差异。劳伦斯说日本是一个焦虑的民族,自己没法做事,只能大家一起来。其实我觉得东方民族都很焦虑,这个问题不知如何解释。西方看待东方的那些“神”,十足荒诞。

43分钟前
  • mon ba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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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被David Bowie当众香了之后直直地晕了过去那里是我看过的最有趣的镜头。音乐起得毫无征兆,亲得也毫无征兆。真心喜欢坂本龙一的音乐,没想到他本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有北野武的陪衬orz。说到底,这是一群音乐人和导演玩票战争版莎乐美的故事吧?XDD

48分钟前
  • 狼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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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渐入佳境的电影,后劲绵长,情感冲力极强。1.以东南亚战俘营为空间,经由跨国别、跨种族、跨敌我的同性情谊来表达反战主题,全片除劳伦斯的自白外,未涉及女性,却将男性的战争罪愆、暴力之恶与作茧自缚呈露得无以复加。东西方文化隔阂与交撞则似[桂河大桥]。2.角色有血有肉,令人难忘:善良温润、每每充当调和者的劳伦斯先生,为少时的懦弱背负一生情债、以自毁式的无畏来赎罪的杰克,既笃信武士道又情感丰厚、陷入内外挣扎之渊的世野井,还有粗野蛮横却也显露惜敬慈心的大原上士。3.坂本龙一的电子乐动人至极,空灵的[Ride, Ride, Ride]真若天籁。4.结尾北野武的问候与定格,是我听过的最悲怆而诚挚的“圣诞快乐”祝福。一如伽达默尔所言,节日让沉沦的人们重新体味本真时间与生命,让分离者重返原初共在。(9.0/10)【2021.6.20.SIFF天山重温】

49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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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龙一的配乐超越时代的洋气,精灵纤细,但是太漂亮了反而跟电影不太搭。另外,整部电影英方蹩脚的日语和日方蹩脚的英语都让人烦到不行,明明在热带大家个个都跟伤风了似的鼻音奇重,著名的那对基美则美矣,演得不是很有感觉,倒是北野武和劳伦斯的演员表现出色,最后一幕莫名催泪,加一星

54分钟前
  • 黄青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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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岛渚的导演手段几乎可用“粗暴”来形容。虐待观众精神的手法已经登峰造极无人可比。

57分钟前
  • 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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