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960超越2010
1960超越2010:<<下女>>
(原載於<<文化現場>>27期,2010年11月出版)
比較<<下女>>兩個版本的社會文化意識,新不如舊的感覺揮之不去。林常樹執導的新版本裡,全度妍是亮眼的焦點,其他方面卻未免顯得黯淡;1960年金綺泳的版本卻如滄海遺珠,以其層次豐富的藝術手法和反映現代化社會危機的主題處理,構成一齣心理驚慄經典。
1960年版的<<下女>>之故事背景是現代化中的韓國,很多鄉村女孩到工廠做女工,支持城市人的生活;男主角是工廠鋼琴教師,女工傾慕的對象;他的妻子努力在家做縫紉工,賺錢換取中產階層的物質生活:以電視機和兩層大屋為象徵。他們育有一子一女,聘請了本來在工廠拖地的工人當女傭。怎料女傭誘惑男主角,也覬覦他們的生活和女主人的地位。他們在大屋內互相廝磨,最後家破人亡。或許是為了讓當時的社會更易接受,這風格暴烈的情慾故事,被敍述為一篇報章新聞/幻想故事,附加了片首片尾兩段讀報和談論的戲(由原班演員在同一佈景中演出),最後男敍述者(男主角)更面對鏡頭告誡觀眾。教化的結局看似反高潮,卻無損主體故事的完整性。敍述者一家的角色分配與主體故事的角色分配是一樣的,同一演員擔任兩個角色,表達出所有家庭都可能面臨同類型危機。電影改篇自真人真事,有其社會寫實背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韓國工業化發展過程中,來自鄉村的年輕女性到工廠或城市當傭工,確有女傭與男主人發生性關係的現象,成為了社會問題1。
林常樹的版本以繁華夜市開始,隨後絶大部份的篇幅都留在男主角的超級豪宅之內,看似延續舊作的階級對比,但整體而言卻令人有一種荒誕的感覺,但這非刻意營造,反而與開場一幕格格不入。全度妍飾演的李恩伊受過高等教育,有護理幼童的專業知識,開場時卻只是在食肆工作,後來轉當超級富豪的家傭,照顧懷着雙胞胎的女主人以及她那四、五歲的女兒。大宅裡還有一個老女傭,兒子剛成為檢察官。超現實的地方是導演把這富豪家庭拍得像封建時代的宮闈片,男主角一家不是苦苦工作但求攀升至中上階層,而是極富的資本家,回家還有數個助手送至大門,平時喝紅酒、聽古典樂,是自然而然的上流社會生活,小女兒從小就耳濡目染。女主人完全不用工作,與女兒的關係也不親密。碩大的豪宅像皇宮,地板反光,吊燈閃亮,空間大得不成比例。舊作裡是女傭人主動引誘男主人,繼而爭奪他的身和心;新作的男主人則對恩伊採取主動,對她卻毫無感情,只視之為性玩偶,就像皇帝一般(恩伊為他口交的一幕,他緩緩舉起雙臂,鼓起雙頭肌,展示力量的姿態)。恩伊懷孕,女主人就像要爭先誕下「龍兒」那樣設計對付,加上她那詭詐的母親像古代的「母后」角色。最後女主人下毒使恩伊流產,恩伊才在她們一家跟前自殺作為「報復」。
舊作在技法和意象運用上的豐富,遠遠優於新作。
「老鼠」的意象是舊版<<下女>>驚慄的來源,從之衍生出來的意象是「老鼠藥」。主角一家的二層大屋是成功的標誌,中產的象徵,但老鼠之於大屋卻是一種時顯時藏的威脅。表面上老鼠藥能消滅害虫,實質也是會害死自己的事物。老鼠主要是那女傭的喻體,她那未免太着痕跡的舔唇動作和那閃縮眼神明白地告訴觀眾她就是主角招來的大老鼠,將會侵蝕他們一家安寧,使多年來向上流動的努力付諸流水。而老鼠藥卻成為女傭的武器,她比其他人更懂得巧妙運用:生怕女主人下毒,她以糖漿掉包,喝到湯裡的甜味時就知道女主人想毒害她----真正的老鼠藥早被藏起來。這種「老鼠」反過來利用老鼠藥的倒置,也配合了她從傭人身份嘗試轉換為「女主人」那反客為主的野心。。雖然新版也有下毒的情節,卻沒有與角色的對照作用,也沒有營造驚慄的氣氛。
性意識方面,新版本的女主角比舊版更被動,顯出從現代化時期到消費社會的倒退。電影學者李孝仁指金綺泳電影的性「可以是階級之間相互勾結的仲介交易方式」2,女傭與男主人發生性關係後,便自覺轉為「情婦」身份,要佔有男主人,更一度使女主人像傭人般服侍,權力位置完全轉換。但金綺泳沒有採取女性主義的角度,甚至把女傭妖魔化,但這角色卻是戲裡能量最強烈的,真搗中產家庭的軟肋。可說是現代化時期衍生的社會問題,也可說是女性作為一個情慾主體無所不用其極地找尋一個位置。相對男主人從開始時的道貌岸然,到後來完全受制的無能狀態,剩下其妻子與女傭勉強相鬥,他只是被爭奪的對象。那麼新版本的<<下女>>的性別意識就倒退了,恩伊像個未長大的孩子,擁有慾望卻沒有機心,缺乏危機感,也是被男主人的技能與財富所迷倒,但她一直只是其慾望對象。恩伊到故事結尾,知道腹中塊肉為女主人毒害流產之後才矢言復仇,卻只是自殺於他們眼前,無損這富裕家庭奢侈的生活。
若金綺泳的鏡頭下展現出某種慘烈的階級衝突,新版則是資本家大獲全勝的,其牢不可破像封建王朝。男主人的主宰地位不可動搖,即使女主人惱他,但卻不能割捨富裕生活,但求誕下兒子後能鞏固地位。透過老傭人再三強調他這家族一直都是「卑鄙無恥」,以及女主人母親唆使她必須忍耐,學效家婆,誕下兒子最後就能享福終老的對白,暗示男主人大概是一個企業王國的繼承人,而且在他父親一代已是那樣道德淪喪。導演還是有點薄弱的批判性:上流家庭的外在關係即使維繫着,但當中已沒有感情。恩伊與主人家的女兒感情要好,最後的「復仇」似乎也是針對下一代,以最暴烈的方式死在孩子眼前,從此像陰魂一樣縈迴着,因此結局的小女孩才那樣恍惚。但正如前文所指上一代已是「卑鄙無恥」的話,而從沒出場的「家婆」也暗示親情早已消散,那麼這樣的資本家王朝似乎會不斷延續下去。
舊版的女主角的情慾主體在新版中倒退為一個情慾對象,性感弱女的角色對全度妍來說駕輕就熟,那種天真傻女的性格更是一種誘惑,引起男人的征服心態----林常樹讓觀眾成為了共犯;他找來國際知名的影后全度妍當然是市場考慮,而且對觀眾和男主人來說都一樣,把她視為情慾對象是從她穿着女傭短裙洗刷浴缺那一刻的凝視開始的(這畫面被製成宣傳海報)。奢華生活在銀幕上的再現和全度妍的制服誘惑皆滿足了觀眾的慾求,這是消費主義的勝利。
1李孝仁著,張敏譯:<<追尋快樂:戰後韓國電影與社會文化>>,三聯書店,2006年,頁227。
2李孝仁:同上,頁221。
2 ) 人人都爱我要死
韩国导演金绮泳的《下女》是属于那些在当年遭忽视,却由后辈电影人重新挖掘出来,最终赢得广泛赞誉的电影。新千年后它又被马丁•西科塞斯再次发现,损耗严重的拷贝得到了世界电影基金会的重新修复,在2008年的戛纳电影节上亮相首映。而也就是在去年,由擅长情色片的导演林常树执导的新版《下女》在韩国上映,主演是拿过戛纳影后的全度妍。结果糟糕透顶,除了现实主义的冷峻开头和结尾诡异失魂的家庭聚会,即便中间充斥了再多美丽空洞的肉体,也掩饰不了影片的乏味陈腐。
林常树把金绮泳的《下女》里虚弱易碎的中产家庭改成了奢华残酷的上流社会,来自社会底层的下女(即女佣)完全成为一个傻傻的被引诱的受害者形象,使得人物关系之间的相互倾轧以及对抗的悬念都不复存在,而这恰恰也是金绮泳版的《下女》最为精彩的部分。老版影片在对社会现实保持批判的同时,用一个巧妙的结构暴露了中产阶级男人扭曲压抑的性幻想,而新版里空洞华丽的庄园则隔绝了一切外部世界的影响,既远离现实又无关内心。于是新版《下女》只能成为一部夹杂着陈词滥调的控诉与情色噱头的平庸电影,就连最后的“复仇”也是隔靴搔痒。
金绮泳的《下女》显而易见是一部典型的中产阶级惊悚剧。它讲述的是一个中产阶级男人同打入家庭内部的下女发生关系,最终导致整个中产家庭崩溃毁灭的道德故事。其中那位中产阶级文艺男人(钢琴教师)的形象显得被动懦弱,他的性被社会道德深深压抑,在出轨与冲突中,总是半推半就、犹犹豫豫,因为道德的错误能够轻易毁掉这个中产家庭辛苦建立的全部生活。中产阶级既不像底层人本就一无所有,也非上流阶层拥有雄厚的资本承受错误。看似稳固的大房子所代表的中产阶级的富足幸福,随时都可能会遭受外来力量的威胁——外部的社会动荡或是一个女人的性诱惑。而影片拍摄的1960年,当时的韩国社会正处在动荡期。于是这个故事又有了点隐射政治时局的味道。
在坦白出轨过错时,钢琴师转而指责妻子的物质追求,似乎舒适的大房子反而成为给外来入侵者以可趁之机的症结。男人的理由看似滑稽和不负责任,却又是挑明了中产阶级所谓稳固的两面性:它一方面是生活物质的稳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拥有一定的生活物质而必须保持稳固的不安心理。拥有越多越怕失去,越怕失去越要拥有。我们常常说一个稳定的社会应该呈现菱形结构,由富人和穷人分别占据社会的顶端和底端,一个占有大多数的中产阶级无疑是社会稳定的基石。他们是社会矛盾的缓冲区,在冲突和动荡中,首当其冲地承受更多伤害。但是如果中产阶级没能占据社会的大多数地位,外部险象环生、内部危机四伏,那么中产阶级显然又是虚弱易碎的群体。面临下女对家庭根基不断地蚕食控制,他们只能在保全家庭(哪怕只是一种美好的假象)的前提下一再地选择退让妥协。
妻子作为中产家庭的女性形象,置身冲突中心,始终站在男人前面,看似强势。得知下女怀孕,她首先想到的是不能让孩子生下来,不然家庭势必会瓦解崩溃。可是在面对下女害死儿子的事情上,男人激动地要鱼死网破,妻子却要维持家庭出言阻止。后来下女强迫她的丈夫去楼上陪睡,她不仅同意还劝行,并重新开始缝纫工作,说是为了将来的生活得更加努力。我们可以看到妻子这个角色是悲剧性的,但同时也是黑色的、可笑的。作为传统妇女的代表(始终身着韩国的传统服饰),似乎她唯一被贯彻的思维逻辑就只是“家庭至上”,哪怕这个家庭已经破碎到如此田地,束手无策也要努力维持美好的假象。这是金绮泳对中产阶级辛辣的嘲讽。
关注下女的形象,我们能看到与中产阶级截然不同的简单强烈的原始欲望。这个来自底层的女孩从一开始就带有一种世俗的野性,不管外表还是行为,毫不讨人喜欢,与她的竞争者相比,也明显缺乏性魅力。但她就赢在欲求的明确直接。金绮泳几乎把她处理成了一个毁灭者的形象,她所追求的仅仅是简单的得到,从没想过要维持任何的稳定持久。
金绮泳的《下女》拥有一个希区柯克式的开场,令人印象极其深刻。中产夫妇对于女佣问题的不同看法,为电影情节的走向埋下悬念。随后在紧张吊诡的音乐氛围下,镜头对准了两个孩子快速变换的翻花绳游戏,预示对抗是整部电影的主调。金绮泳显然受到了美国黑色电影的影响,从下女身上也能看到在黑色电影里常见的蛇蝎美人的元素。不过有趣的是,相较于下女的邋遢狂野,那个穿着打扮皆是西方时髦的女工学生更符合典型的蛇蝎美人形象。她怂恿同伴表白,结果同伴受辱离去,最终病死故乡;她私下赞助下女金钱,促成了下女的入侵;同伴的葬礼后,对男人表白失败,便意欲陷害。但是这位来自文明社会的西方蛇蝎,在竞争中却落败给了野性直接的下女。这或许是男人的性压抑与性幻想双重作祟、互相扭曲下的妥协产物,俨然弗洛伊德关于“梦的机制”的理论实现。又或许只是由于缺乏文明修饰的原始欲望更为猛烈些罢了。
影片结尾又回到开始的场景里,似乎一切都未发生,男人直接面向镜头提出道德警示。犹如黄粱一梦的结构,可以将它看作是中产阶级男人隐秘的发泄性幻想的一出梦境。片中所有的女人对他都是爱得要死要活,但是迫于梦的审查机制(社会道德的严峻压抑以及对自我毁灭的恐惧),结果使得本来是美梦的情境全部化为了噩梦。于是那些表现主义的环境反应(暴雨闪电被击中的树木),以及轰轰烈烈的死亡反省、过于舞台化的情绪宣泄都得以渗透出一种经过精心夸饰的黑色幽默感。
金绮泳在韩国60年代就制作出了一部具有希区柯克风格的家庭伦理剧,在其中既能看到美国黑色电影的影响,又在严肃惊悚的氛围下酝酿黑色幽默,它复杂的技巧形式和丰富的内容延展,以及对于根植中产阶级内心不安的揭露都令人惊叹不已。(杂志用稿,请勿转载)
3 ) 為何1960版《下女》比新版更好
比較<<下女>>兩個版本的社會文化意識,新不如舊的感覺揮之不去。林常樹執導的新版本裡,全度妍是亮眼的焦點,其他方面卻未免顯得黯淡;1960年金綺泳的版本卻如滄海遺珠,以其層次豐富的藝術手法和反映現代化社會危機的主題處理,構成一齣心理驚慄經典。
1960年版的<<下女>>之故事背景是現代化中的韓國,很多鄉村女孩到工廠做女工,支持城市人的生活;男主角是工廠鋼琴教師,女工傾慕的對象;他的妻子努力在家做縫紉工,賺錢換取中產階層的物質生活:以電視機和兩層大屋為象徵。他們育有一子一女,聘請了本來在工廠拖地的工人當女傭。怎料女傭誘惑男主角,也覬覦他們的生活和女主人的地位。他們在大屋內互相廝磨,最後家破人亡。或許是為了讓當時的社會更易接受,這風格暴烈的情慾故事,被敍述為一篇報章新聞/幻想故事,附加了片首片尾兩段讀報和談論的戲(由原班演員在同一佈景中演出),最後男敍述者(男主角)更面對鏡頭告誡觀眾。教化的結局看似反高潮,卻無損主體故事的完整性。敍述者一家的角色分配與主體故事的角色分配是一樣的,同一演員擔任兩個角色,表達出所有家庭都可能面臨同類型危機。電影改篇自真人真事,有其社會寫實背景: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韓國工業化發展過程中,來自鄉村的年輕女性到工廠或城市當傭工,確有女傭與男主人發生性關係的現象,成為了社會問題1。
林常樹的版本以繁華夜市開始,隨後絶大部份的篇幅都留在男主角的超級豪宅之內,看似延續舊作的階級對比,但整體而言卻令人有一種荒誕的感覺,但這非刻意營造,反而與開場一幕格格不入。全度妍飾演的李恩伊受過高等教育,有護理幼童的專業知識,開場時卻只是在食肆工作,後來轉當超級富豪的家傭,照顧懷着雙胞胎的女主人以及她那四、五歲的女兒。大宅裡還有一個老女傭,兒子剛成為檢察官。超現實的地方是導演把這富豪家庭拍得像封建時代的宮闈片,男主角一家不是苦苦工作但求攀升至中上階層,而是極富的資本家,回家還有數個助手送至大門,平時喝紅酒、聽古典樂,是自然而然的上流社會生活,小女兒從小就耳濡目染。女主人完全不用工作,與女兒的關係也不親密。碩大的豪宅像皇宮,地板反光,吊燈閃亮,空間大得不成比例。舊作裡是女傭人主動引誘男主人,繼而爭奪他的身和心;新作的男主人則對恩伊採取主動,對她卻毫無感情,只視之為性玩偶,就像皇帝一般(恩伊為他口交的一幕,他緩緩舉起雙臂,鼓起雙頭肌,展示力量的姿態)。恩伊懷孕,女主人就像要爭先誕下「龍兒」那樣設計對付,加上她那詭詐的母親像古代的「母后」角色。最後女主人下毒使恩伊流產,恩伊才在她們一家跟前自殺作為「報復」。
舊作在技法和意象運用上的豐富,遠遠優於新作。
「老鼠」的意象是舊版<<下女>>驚慄的來源,從之衍生出來的意象是「老鼠藥」。主角一家的二層大屋是成功的標誌,中產的象徵,但老鼠之於大屋卻是一種時顯時藏的威脅。表面上老鼠藥能消滅害虫,實質也是會害死自己的事物。老鼠主要是那女傭的喻體,她那未免太着痕跡的舔唇動作和那閃縮眼神明白地告訴觀眾她就是主角招來的大老鼠,將會侵蝕他們一家安寧,使多年來向上流動的努力付諸流水。而老鼠藥卻成為女傭的武器,她比其他人更懂得巧妙運用:生怕女主人下毒,她以糖漿掉包,喝到湯裡的甜味時就知道女主人想毒害她----真正的老鼠藥早被藏起來。這種「老鼠」反過來利用老鼠藥的倒置,也配合了她從傭人身份嘗試轉換為「女主人」那反客為主的野心。。雖然新版也有下毒的情節,卻沒有與角色的對照作用,也沒有營造驚慄的氣氛。
性意識方面,新版本的女主角比舊版更被動,顯出從現代化時期到消費社會的倒退。電影學者李孝仁指金綺泳電影的性「可以是階級之間相互勾結的仲介交易方式」2,女傭與男主人發生性關係後,便自覺轉為「情婦」身份,要佔有男主人,更一度使女主人像傭人般服侍,權力位置完全轉換。但金綺泳沒有採取女性主義的角度,甚至把女傭妖魔化,但這角色卻是戲裡能量最強烈的,真搗中產家庭的軟肋。可說是現代化時期衍生的社會問題,也可說是女性作為一個情慾主體無所不用其極地找尋一個位置。相對男主人從開始時的道貌岸然,到後來完全受制的無能狀態,剩下其妻子與女傭勉強相鬥,他只是被爭奪的對象。那麼新版本的<<下女>>的性別意識就倒退了,恩伊像個未長大的孩子,擁有慾望卻沒有機心,缺乏危機感,也是被男主人的技能與財富所迷倒,但她一直只是其慾望對象。恩伊到故事結尾,知道腹中塊肉為女主人毒害流產之後才矢言復仇,卻只是自殺於他們眼前,無損這富裕家庭奢侈的生活。
若金綺泳的鏡頭下展現出某種慘烈的階級衝突,新版則是資本家大獲全勝的,其牢不可破像封建王朝。男主人的主宰地位不可動搖,即使女主人惱他,但卻不能割捨富裕生活,但求誕下兒子後能鞏固地位。透過老傭人再三強調他這家族一直都是「卑鄙無恥」,以及女主人母親唆使她必須忍耐,學效家婆,誕下兒子最後就能享福終老的對白,暗示男主人大概是一個企業王國的繼承人,而且在他父親一代已是那樣道德淪喪。導演還是有點薄弱的批判性:上流家庭的外在關係即使維繫着,但當中已沒有感情。恩伊與主人家的女兒感情要好,最後的「復仇」似乎也是針對下一代,以最暴烈的方式死在孩子眼前,從此像陰魂一樣縈迴着,因此結局的小女孩才那樣恍惚。但正如前文所指上一代已是「卑鄙無恥」的話,而從沒出場的「家婆」也暗示親情早已消散,那麼這樣的資本家王朝似乎會不斷延續下去。
舊版的女主角的情慾主體在新版中倒退為一個情慾對象,性感弱女的角色對全度妍來說駕輕就熟,那種天真傻女的性格更是一種誘惑,引起男人的征服心態----林常樹讓觀眾成為了共犯;他找來國際知名的影后全度妍當然是市場考慮,而且對觀眾和男主人來說都一樣,把她視為情慾對象,是從她穿着女傭短裙洗刷浴缸那一刻的凝視開始的(這畫面被製成宣傳海報)。奢華生活在銀幕上的再現和全度妍的制服誘惑皆滿足了觀眾的慾求,這是消費主義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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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孝仁著,張敏譯:<<追尋快樂:戰後韓國電影與社會文化>>,三聯書店,2006年,頁227。
2李孝仁:同上,頁221。 (原載於<<文化現場>>27期,2010年11月出版)
4 ) ....
这个电影表演风格并不自然,剧情转折也不过圆滑,但风格强烈,不论是布景还是表演方式还是拍摄手法,是高度自洽的;从惊悚片气氛切入到家庭伦理片的框架中,效果在如今看来也是惊世骇俗的;这是个男人缺席的电影,这里面一共只有两个男人,男主角和他的小儿子,小儿子喜欢嘲笑姐姐,姐姐常常想要反抗,最后小男孩却被下女一把推死,而男主角是任女人争夺的,其夫人并不是想当然的传统的包容的妻子形象,在知道下女的事后第一节想到的是不能让她剥夺自己孩子们的财产,为了保护家庭和孩子,主动让丈夫陪伴下女(这也意味着丈夫可以被她排除出家庭),
5 ) 女仆
//www.douban.com/note/78020280/
2010-06-27 13:54:12
钢琴声和缝纫机声代表的女性,声音表现的示威和屈服。
女性的魔性。
妻子:
为了维护家庭的幸福表象甚至不惜忍痛牺牲实质。
当纯洁完满不幸成为遗梦,能多么迅速地变身为藏污纳垢的角色。
下女:
阶层上被剥夺的女性,用女性来破坏阶层。得不到的疯狂。原始本能。烟。
因为她的重点的是“像你这样的男人”而不是“你这个男人”。
丈夫。
A 对两个女孩的情书和投怀送抱能保持冷静。为什么就在随后而至的女佣面前失守了呢?
1、当一个人恪守原则的激烈举动之后,下一步可能是意外地轻而易举地就背离了原则。
在这个原则不断地折磨和拉锯下,精神的疲惫和负罪感带来的负面能量不断积聚。
让女佣的引诱只需弹指之力。
崩溃在坚守之后,可以窥见精神的脆弱。
2、女佣很直接。语言在行动面前多么虚弱。他们有抽烟的小秘密。女佣直踏钢琴“禁区”(我不需要弹成调,只要扰乱你心绪。)勒索封口,堵门宽衣。
3、男人要靠女孩学琴赚取家用,这重身份让他有所顾忌。而女佣嘛,吃你一口酥。估计这个潜意识也有。
4、感觉。比起有心计没心计的两位女孩来说,女佣令人迷惑之处,在于同谋的角色,在于女人不需要征求同意的强大的破坏力。
恰如这张《维荣之妻》的截图含泪质问:丈夫为情赴死,妻子该怎么办
B 老婆让你上楼,你便上楼?
这是情节设计最匪夷所思的一点。家丑不可外扬我能理解。来自下女的威胁并不能多大程度触动观众,简单地说,这还不是一个绝境。更不是一个闷在家里能解决的问题。可是妻子能忍到这步,而丈夫不管多么勉强,正襟危坐鞋袜肃整不也是任人亲了嘛?你的立场在哪里?丈夫这种懦弱到家的态度,仿佛万般无奈便宜都想赚尽,直接导致了悲剧的升级。
没见到爱,更不解恨,何谈命归于你,魂在我妻?
让妻子情何以堪?
(恰如这张《维荣之妻》的截图含泪质问:丈夫为情赴死,妻子该怎么办)
除了人物设定,情节铺设不够有层次,下女仇恨结得莫名其妙,妻子让步得莫名其妙,人物虚浮。当然最终归为一种想象层面,也算化解吧。说是给老公们的一贴警示教谕。
楼梯用得意味浓厚。
最终咚咚下楼(下女拖住男人腿,脑袋砸在楼梯上而死)表现不乏力度。
6 ) 《下女》:无尽的欲望
由全度妍主演的新版《下女》正在热映,也自然引起很多人对金绮泳原版《下女》的兴趣,如果有机会看到老版的《下女》,你才能真正体会到新版《下女》是如何完败的,无论是电影语言、还是情节深度、人物性格,都是完全的削弱。
这部将家庭伦理剧、惊悚、社会现实批判融为一体的作品,即使在今天,仍然极有震撼力。而放在50年前,更像一枚炸弹掀起轩然大波。电影对当时许多的社会问题加以关注,同时在电影语言上也为韩国影坛提供了许多新鲜的参考。
在那个时期,下女一直是很明显的社会问题,就像片头夫妻俩读的那条新闻,下女与主人的花边事,实在是太常见不过了。当时的韩国,富有的家庭一般都会雇佣一个女仆帮助自己做家务,即下女,也被称为食母,多是一些来自贫困山区的亲戚或是农村来的老乡,她们大多只能获得基本的吃住供应,有些能获得少量的报酬。同时,下女一直是男主人的性玩偶,也就是说作为中产阶级的主人们,不但剥削着下女的劳动,还肆意侵占的她们的肉体。下女是当时社会地位最低下的人群之一,生活的艰苦才会让她们更加渴望上层的生活,也正是这种渴望,才催生了无边欲望的下女。
导演在处理这几个人物的时候,态度是暧昧的,他并没有刻意去褒扬或者去贬低某个角色,而是尽可能的将每个角色的性格丰富,让我们看到他们可憎的一面,同时也感受到他们可悲的一面。李银心饰演的下女,虽然来自社会最底层,却绝不是一个单纯乖巧的女孩。从她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开始,这个叼着香烟的女人就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野性。第一次来到钢琴老师家表演的那场抓老鼠的游戏,也足以说明她的心机。最终,在欲望的驱使下,她与这个家庭越缠越紧,最终共同陷入无底深渊。这一切的根源,当然来自于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包括那两个示爱的女工,几个底层女人的每一次疯狂,都透露出对钢琴老师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上流生活的无尽渴望。从资料上看,除了《下女》之外,并找不到李银心的其他演出经历,或者这个女人本身也个下女,导演就是看中了这点才让她担纲主演。而她也非常出色的将那个女人的阴险与可悲表现出来。
这种两面性也同样体现在那对钢琴师夫妇身上,男主人一方面对年轻的女孩充满着期待,另一方面却为了顾及自己的声名和地位而不敢有所行动。而当他与下女发生关系以后,则为了维持自己稳定的生活,步步退让,也最终酿成悲剧。更值得关注的是女主人,在女主人身上一直体现的是传统韩国女人的贤惠与隐忍,包括她一直穿着的传统韩服,也与下女时髦的裙子形成对比。不过这个女人也并非如表面那样贤淑,反而是更有心计,当得知丈夫与下女发生关系后,她最先想到的是两人千万不能有孩子,因为孩子自然会引出一大堆诸如争夺家财的问题。她也马上威逼利诱下女堕胎。并在下女的威胁下,女主人开始妥协,一方面接受了下女很多的无理要求,一方面开始拼命的工作,希望以自己的能力,负担这个家庭的经济需求,最终摆脱下女的威胁。只可惜,她还并没有达成目标,悲剧便已发生。
片中的男女关系的变化也是看点之一,60年代的韩国一直被视为韩国社会的重要转变期,由传统的儒教社会向近代社会转变,政治、经济上的变化,也让韩国在思想上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传统的儒教社会中,男人占有主导地位,正直、诚实都是他们的准则。同时,父权不可侵犯,女人处于从属地位。而在向近代社会的转变过程中,女人地位相应提高,而男人开始陷入失落和迷茫期,他们在慢慢失去着自己的地位,自然也找不到方向了。比如本片,金振奎饰演的男主人在剧作上一直是个被动的角色,他几乎没有一个行为是主动推动剧情发展的,推动剧情的都是女人,或是下女,或是女主人,或是那两个示爱的女工,甚至是那个患有残疾的女儿。而在人物性格上,男主人懦弱,犹豫不决,虽然他是家庭经济的支柱,但却绝对不是这个家精神的支柱,发现下女怀孕之后,他马上选择求助于妻子。而之后当下女要求他与自己同住,他也只能在妻子的建议下乖乖顺从。另外,在人物设置上,也是很明显的女强男弱,除了男主人和他儿子之外,你甚至找不到其他的女性角色。以上的种种设置,都是导演对当时韩国社会的一种暗示。
导演的高明在于将这个家庭伦理的故事包裹在一个惊悚的外衣下。大量室外窥视的镜头,出色的音效和配乐,都为影片烘托出浓重的惊悚氛围。当然,更多的紧张来自于角色以及他们的关系变化。片中有个道具很有意思,就是那瓶老鼠药,这瓶被放在厨房的老鼠药,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时刻牵动着观众的神经。其实下女也跟那瓶老鼠药一样,从她来到这个家,观众就一直在为她的疯狂而紧张。担心她什么时候会大爆发。不得不提到楼梯,楼梯的存在,将这个家庭分割成两个空间,楼上是下女,楼下是钢琴老师一家,楼梯既是一种阻隔,也是一种纽带,将两个阶级交合到一起。刨除这些暗示,单对丰富电影语言,楼梯也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针对楼梯,出现了多次仰拍与俯拍的镜头。也让这个很狭小的拍摄空间,产生了更多剧情张力。而结尾,仰面倒在楼梯上的下女,也足以震撼每一位观众。
结尾的段落极可能是导演偶得的神来之笔,也让影片增添了些超现实的味道。故事重新回到开始,男主人公对着镜头讲起了男人的小龌龊,果然,有钱的中年男子无法抗拒年轻的小姑娘。间离的使用也让影片直问每个观众。无疑为本作增加了巨大的精神力量。
之后的金绮泳还以此题材陆续拍摄了《火女》以及《火女82》,风格更加大胆,可惜一直无缘观看。
让人窒息的影像...
3.5,幾乎每個國家都流行過這種苦情大悲劇的影片,聽說女主角李恩心因為演出這個蛇蠍女角色招致觀眾怨恨就退出影壇了? 有這麼嚴重?!,2018.09.08
除了表演都好
绝不仅仅是“天下最能打小三”主题的家庭情节剧这么简单。逼迫的空间,多次拍到楼梯,完全不给任何思考时间的剧情走向让人怀疑这片子是富勒去韩国改了个名字拍的。。其实说的是中产阶级的终极恐惧,有了为数不多的财富之后就开始担惊受怕,妻子最后一刻还在说“都怪我想买房子”实在是让人脊背发凉啊
韩国人自古以来都热爱这么奇虐的激情片
感谢马丁·西科塞斯主持的修复版!1960年的作品 作为韩国电影之首的这部终于有机会看到 风格诡异 一条楼梯隔开两个空间 上层生活的欲望 像是勒紧脖子的毒蛇让那个家和她自己也一起坠入深渊 老鼠药的设置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 最后的结尾重新回归开头 十分过瘾
鸡鸡管不好,小命就难保,那么肮脏的身体还跟我同床,我的身体都发臭了,竟然比《仆人》还早三年问世,无论上层还是下层总有些优点与可爱之处,唯有中产阶级完全一派伪善、做作、矫饰,令人作呕,贪恋名利恐惧阶级滑落,音乐老师很浪漫像火山一样,玫瑰的梦不会盛开在晚秋的霜与冰雹中,反而会结冰,疯子死了也是我的错吗,通奸罪比交通违规还轻得多,幸福是活着的时候才有,男人是猥琐的动物,
可以想象这部类型杂糅,风格略有怪异,节奏紧张的惊悚片能给那个年代的韩国人带来多大震撼,狭小空间的场面调度更显压抑,楼梯分开两个世界,配乐和画外音也很有特点。主动的女人与被动懦弱的男人,倒和李孝仁的那本书说的有几分类似。中产为地位不断退让维持平稳,侵入者才可以更肆无忌惮。感谢马丁。
都抓着老鼠了还说用老鼠药,是我就要甩出赵又廷那个表情包了:你神经病啊!以及一屋子的人都在担心互相用老鼠药投毒对方过于心累。就在我觉得怎么这么狗血的时候,结局的转折也是来得猝不及防!总之,这是一部非常适合在情人节七夕这种节日带对象去看的一部电影哈哈哈!
moma 结尾好冷
那瓶老鼠药就不能扔了?一屋子人怕对方下毒……
中国和韩国还在比谁拍的老电影更优秀,来自前苏联电影的降维打击还没有来到~
B+/ 几乎没法当作一部“人”的电影。人被与缝纫机、钢琴、香烟、毒药、动物乃至楼梯捆绑,被转化为一种局部秩序的具象标记。他们不被驱策地维持着运作或在这些物之间机械滑动,变换着他们怪异的姿态与面容。在性别权力的虚假颠覆中,在糖与毒药的置换中,在老鼠与松鼠的拟人区分中,“人性”仅作为一种表面的遮罩被戏谑。因为“非人”方才导向欲望的妖冶流溢,而“人性”更像是遗传厄运般的虚构。
调度风骚,堪称暗黑狗血伦理巨作,奉俊昊从这片汲取了不少精华。直到悬念揭晓前,男主一直是影史最惨男主。
女人贱到这份上没救了,看来节奏好是韩国电影的优良传统
妈的,是个教育片。。。结尾太骚了。。。好看呃!
欲望与幻想,疯癫与性欲。CC修复,只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还是老画质。
名过其实,被同期的日片虐残没商量,尤以乖张造作的配乐让人沮丧。
我怀疑有好些人 一方面是没看懂 被整个剧情 节奏等镇住了 另一方面 对结局目瞪口呆
是真厉害啊。奉俊昊老师大概拉过上百遍吧。